沉。
潘全站在那方小院外,玉钦只身坐在屋内,什么也不曾做,只是坐着。
他在等一张圣旨,或是一道口谕。
潘全将屋内的人打量一番,屋子还是那方屋子,人也还是那个人,可气质却全然不同了。
从前他来传旨,从没有觉得玉来福与这狭小的屋脊有什么不匹配之处。
此刻,他真切的感觉到,这方小小的屋檐根本不该属于玉钦这样的人,玉钦恍若坐在下人的房头,身上的翩翩风度似乎无法在这狭窄之处容纳。
玉钦面容清寒,抬眸对上潘全。
潘全趋步上前:“公子,陛下让奴才来传旨,让您明日午时前离宫,到时候陛下会去送您一程。您有什么要收拾的,告诉这几个奴才,让他们帮着您。”
玉钦冷淡道:“我知道了。”
玉钦起身去收拾东西。
殷玄执意要他离宫,他无官无职,舔着脸非要留下岂不是很贱。
玉钦:“去告诉殷玄,明天巳时,我在宫门等他,有东西要给他。只等一刻,他若不来我便走。”
潘全伏身:“是。”
玉钦没多少东西需要收拾,快绿阁里殷玄给他的那些赏赐,他一样也不打算带走。
收来收去,只装了几件衣裳。
玉钦和衣躺在床榻修养精神,夜里又是一阵狂风大作,到了清晨气温骤降,雨滴竟变作了雪花,薄薄的落了一层,寒霜似的笼着皇城。
宫门,马车早早的就在等着了,殷玄披氅而来,潘全在身后给他撑着伞,挡住细碎的雪粒。
玉钦长身静立在宫门口,未曾撑伞,雪花落在他的氅衣,盐粒似的撒了一层,连眼睫都落了霜一般。
两人隔着细细斜飞的雪粒子,相顾无言。
殷玄将一枚写着“玉钦”的牒牌放在掌中递给了他:“物归原主。”
玉钦垂眼拿起牒牌,在他入宫的前一天,他将自己穿着的锦服脱下,玉佩、腰穗、还有这张牒牌,一起放在了他的床榻上,跟那位娇养的公子玉钦一起留在了相府里。
后来相府抄家流放,他以为这张牒牌早就寻不见了,没想到殷玄竟特地留了下来。
“多谢。”玉钦将牒牌攥在手里。
殷玄嘴角轻抬,从这一刻起,玉来福的皮、骨,玉来福所有的一切,彻底在人世间灰飞烟灭了。
世间再没有那个抱着梅花,讨巧的朝他笑着的玉来福。
也再没有那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小奴伎玉来福。
殷玄负在身后的手缓缓紧握,他曾以为,自己可以放肆的去爱那个小小的玉来福,自私霸道的占有玉来福的整个人生。
可原来,小来福只是他的一场幻影,从前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殷玄轻道:“走吧。”
玉钦低下头很浅的笑了一声:“我以为我们之间会有些不一样。”
他不是麻木的,他能感受到淮南之行,殷玄在拼命的拖拽着他,让他脱离“奴”这个字,重新像贵子一样立在世间。
他跟着殷玄的步调,拼命的挣脱快绿阁加诸给他的那些规矩和束缚,他以为他跟殷玄之间有足够的默契和信任,也能成为彼此的依仗。
虽然这样想非常逾矩,可他曾以为,他真的可以成为殷玄背后的支撑。
他家族已败,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豁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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