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钏,穿着粗布麻衣在外头打滚。天爷,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南宫家的列祖列宗?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背后讥笑你的爹娘和舅舅吗?小姐,你真是既不懂规矩也不懂孝道!”
“倘若做小姐就要当个提线木偶,那我情愿做个乡野村妇!”南宫青仰头看着她,扯掉头上的钗,散下头发,“什么规矩,逼死人的规矩!如若我踏出门他们就会讥笑我的爹娘,那这规矩真是没道理,让他们笑去吧,一群蠢夫!”
“蠢夫?谁是蠢夫?小姐,没有这些规矩,你的钗、你的钏从哪儿来?你真以为自己生来就能作画。”教养姑姑跪下,她在这雷声爆鸣中抓起南宫青的双手,厉声说,“你要做乡野村妇,这满院子都是乡野村妇!你问问吧,小姐,你问问她们,她们有谁会作画?”
钗跌在地上,满院的婆子丫鬟噤若寒蝉,她们无论老少,都用惊恐的目光瞧着南宫青,仿佛她是个患了失心疯的大小姐。
“没有南宫家给你的体面,你就是她们中的一员。小姐,人人都盼着做小姐,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辈子不愁生计,底下有多少田产铺子是为你准备的!你还有什么不知足?”教养姑姑紧紧攥着她,“我在京里也见过你这样的小姐,别说小姐,就是公主我也伺候过,都是富贵命,叫你们做个淑女究竟有什么可委屈的?这会子外头有多少人还吃不上饭呢!你要作画,她要读书,一个个争着出门,非要与爷们抢夺风头!醒醒吧,都醒醒吧!要是女人全都跑出门,那这后宅,这内院,这天下的另一半又该交给谁打理呢!”
鞭子抽下去,陶乘歌一句话也不说。南宫青咬紧牙,泪一个劲儿地流:“不是的……你说的都不对……”
“乘歌的鞭子是为你挨的,小姐,”教养姑姑捏痛她的手,“你得记好!你不守规矩,有的是人替你受过。这回是打断她的腿,下回就是打死她这条命!你要往外跑,坏了清誉是小,害了南宫家才是大!”
雨淅淅沥沥地下,南宫青齿冷,她胆颤心惊,忍不住地抖。别打了,她求起来,别打断乘歌的腿。
“姑姑知道,小姐是个心软的好姑娘,活泼些多好呀,也惹人怜爱,可是你不能太纵情。”教养姑姑拨开她的散发,放柔语气,“画么,能看就行,以后配个知文墨、惯古今的夫君,还能与他说道几句,叫他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礼的尊贵女儿,但是万万不要再意气用事,好像画画要比过男人似的,那可不行,咱们是要做主母正妻的,比的是娴静、贤惠和体贴人,不是卖弄……”
南宫青推她,鞭子还在抽,教养姑姑没放手,而是追着说:“小姐,你听听劝吧!为着你,夫人可挨了多少骂呀!”
南宫青使了全部的力气,把教养姑姑推开!
教养姑姑喊道:“就冲舅老爷临行前的嘱托,小姐,你再不听话,姑姑也要动家法了!来人,还不把小姐拦住!”
电光爆鸣,无数手来抓南宫青。小姐、小姐!他们围着她,用同一条舌头喊,你消停会儿吧!小姐,你听听劝吧!
南宫青撞开人堆,她腿抖,扑向陶乘歌。鞭子抽烂皮肉,她忍不住放声大哭,抱着乘歌说:“不准打了!我的错,别打乘歌!是我的错……”
雨浇在背上,她披头散发,脱下那身绫罗,盖住乘歌。
小姐。南宫青哽咽。现在乘歌是小姐了,别再打了。
“倘若穿绫罗的天生就能打死穿布衣的,那穿黄袍的是不是天生就能打死穿绫罗的!”陶乘歌强撑着身,问教养姑姑,“大伙儿一层一层叠上去,贵的上面有更贵的,贱的下面又有更贱的!好啊,生出来就该认命!那活着为什么?就为了做人的奴婢、为了当人的贱妾吗!”
雷声轰鸣,教养姑姑说:“这女子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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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疯了!”陶乘歌忽然大笑,她脸颊上贴着发丝,分不清是泪多还是雨多。她狠狠扯下那件绫罗,还给南宫青:“我陶乘歌来这世上,偏要出那扇门!如若叫我一生一世都只能待在这后院内宅,那你们还是趁早杀了我吧!”
雨下大,她们相距咫尺,一双眼对着一双眼,都清晰地倒映着彼此。
“我看得见你,”陶乘歌流下泪,“青娘,我看得见你的画。你画吧,画过他们,画过道理,也画过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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