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吧。”李露白抱着双臂,四处打量着街景,这里到处搭着铁皮顶的红塑料布棚子,是个集市。街角一处塑料棚内腾升起烟雾,木材焚烧的气味布满四周,似乎是当地的一家烤肉店;当地的妇女采买东西后,就顶在头上,连比头还大的西瓜也能顶,这仿佛是她们天生的技能,东西稳稳当当,竟然不会掉落。
荆楚默默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李露白,洁白的纸巾静静躺在他戴了黑色半指战术手套的掌心里,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有些像况南衡的,李露白接过道谢,“你是想说,我这样时跟我哥哥一点不像吧?”她轻轻擦拭额角的细汗,笑道:“我很强势、固执,很多人这么说。但他……一直都是极为温和的人。”
“你不是固执。”荆楚回答得很快,“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出色。”
李露白嫣然一笑,看眼荆楚,“多谢夸奖,我还以为你会替我哥哥责备我以身犯险。”
荆楚打开后座的车门,“回去了吗?”
“不,我需要去趟大使馆。”
这一行的收获超越李露白的想象,Deng给的文件除了他们的需求,还附了这间医院的硬件设施,叁个月以内的简易病历及出院、死亡数据,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这想必也是Deng的自作主张,他是个极富人文关怀的小伙子。
李露白将其中几页拍了发给况南衡,并发消息问道:“依况医生所见,这个医院对全科医疗队的需求有多紧迫。”
南丹既然拥有丰富的石油资源,就意味着这里是国际争端的前沿地带,此处不乏别的发达国家派遣的人道援助医疗队,但并不参与进医院建设中,只是在营地旁设立集装箱式的临时医院,这点李露白早有耳闻。
正是朱巴居民赶集的时候,道路不够宽阔,行进很慢。荆楚看着李露白皱眉苦思的样子,指了指文件一角,“南丹的重灾区一向是传染病,这对医护的健康也有极大损害,血液检验科最为需要。”他摁上车窗,“我们驻军医疗队可以检验血液,据我所知,A国、E国驻军营地的医疗队也具备血液检验的能力,只是这里太过穷困,生活方式又过于原始,疾病肆虐,光维和部队的医疗队是远远无法应付的。”
是了,荆楚是驻扎在这里的军人,许多情况他也很熟悉。驻守在南丹的大国就这叁个,即使只有叁个,局势也暗潮涌动,听说明年即将派遣R国维和部队进南丹,幸而R国本身是资源大国,未必会搅到这石油的泥淖当中。
李露白就问道:“整个南丹哪里的病情最严重?”
“北部,靠近北丹,冲突频发之地,也是最落后的地方,前年爆发过极为严重的埃博拉病毒。”荆楚很快回答出来。
首都朱巴在南丹的南部,与多国接壤,朱巴的情况已经如此糟糕,不可想象其他城市有多可怕。李露白陷入一阵沉默,她按了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在接手这项工作后,我时常觉得自己冷血,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命,却要当作数据来博弈。”
荆楚抿了抿嘴,再次投向李露白的目光却极为明亮,“但你博弈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他们能得到良好的医疗条件。”
李露白将手撑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朱巴人民,行动迟缓麻木,或是站在街边出神发愣,像是不知何去何从,风将沙土席卷起来,干燥粗糙地磨砺着皮肤,他们仍迎面而行。
“你说要是没有战争该多好。”李露白说道。
“这话我们刚踏上这片土地时也说过。”荆楚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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