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书一天天读,一天天日子过下去,他终究于心有愧。一头是生母、祖母的恩情和期冀,一头是自己卑劣的野望,一头又是宽待施惠自己的嫡母和天真烂漫的幼弟,经年拉扯,在他心上层层叠叠拉锯出无数伤口,何为孝悌、何为忠义、何为恩荣、何为廉耻,沉甸甸负疚再也负担不住,前些日子终于下了决心,到祖母跟前表了态,不再觊觎那所谓虚无缥缈的爵位。
一旦做了决定,心头多年沉重负担挪开,他心头豁然开朗,去外任,穷乡僻壤又如何,自有他一番天地,而且去到外地,无人认识,也能对生母一些补偿。
他再也忍不住那些多年的话语:“你才十八岁,还来得及,在太学里让母亲替你再寻个良师,要年轻不那么古板的,好生慢慢教你……学问上有什么不懂的,也只管来问我……”
他忍不住携了许莼的手,泪水落了下来:“二弟,你都改了罢!祖母母亲一味溺爱,你须自立才好!”
许莼诧异,只好一笑:“谢谢大哥教我。”兄弟到底疏远已久,许莼虽然觉得这位大哥仿似忽然吐露衷肠,他却没有坦诚相交的欲望。
小王爷冲着自己钱来……但是谁不是呢?本来就是靠着砸钱,他才有朋友的啊。
许莼本来也就是浑不在意的性子,全然没放在心上。他和兄弟姐妹们本来就不亲,随便应付了几句,散了小席,许莼到底在府里坐不住,回了竹枝坊,拿了书来看了看,又美滋滋找了今日九哥送回来的帖子。
九哥写“贺卿入太学,赠汝一字幅。沈梦桢才学极好,卿可好好学,卿美质良材,但凡用心去学,再无有学不好的。”
许莼看了眼书房上已挂了起来九哥亲手为他写的横幅“雏凤清声”,原本那一点怕苦惧学的念头被压了下去。
许莼原本十分担忧,太学里头规矩严格许多,必定不好再派人去点卯了,里头一堆宗室的少爷,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自己又是个无权无势不够看的。
他一时心中喜悦,九哥嘉勉他为雏凤,又一时忧愁自己学习跟不上,他实在是怕老师怕得紧,一时又想起上次九哥走后,自己那本画九哥的手记也不见了,想来是九哥拿走了,但却又只字不提,也不知九哥是恼怒他色心不死,还是嫌弃他不学好没收了。
他也不敢问,只是每天半夜醒起来想到此事,都羞恼懊悔辗转反侧。
接了通知,次日他就去了太学,他看了下这次在监生中选了二十五人,除了恩荫的,竟然颇有一些地方进荐的生员,这些生员不少是寒门,平日里在国子监内也是默默无闻,学问虽然不错,但国子监内大多为高官子弟,勋贵荫员,哪有他们说话的份,这次竟然借着考学选拔入了太学,这于他们显然十分荣耀,人人面有喜色。
此次新选的监生设在右席,左席仍然是原本太学的宗室子弟们。许莼坐下去后便悄悄四处张望,却不知他样貌秀逸,明明和其中的国子监生一般都结着一模一样的银冠顶幞头,穿着镶青罗缘边蓝罗袍,一双猫儿眼清亮溜圆,顾盼之间十分引人注目。
太学那边早已悄悄议论起来:“那杏圆眼笑唇的少年是哪一家子弟。”
“你不识得他?沸沸扬扬十万银子买诰命那个,靖国公府世子,前些日子闻说被李梅崖席上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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