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赵光寿噤了声:“别说话,都让开。”
他们垂手让开,皇帝笑了笑,走近来,又很和蔼地问:“公子今日做了什么?”
“回陛下,”一个领头的宫女回答,“公子今日只是读书,用膳前在主殿里读他的旧书,用膳后便到这边书房来了。”
“知道了。”允元道,“你们都退下吧。”
下人们松了一口气,俱应声离去。
允元迈步走入这书房,转了一个角,便见到了杜微生。
他随意地坐在地上,衣襟都起着皱,他的眉头也起着皱,盯着膝上的书想得出神。夜已深了,他将灯台挪到了自己脚边,荧荧的光只照得见他自己身周两尺。
他倒是胆大包天,连皇帝书房的灯台都敢挪。
允元走过来,他才猛然抖了一抖,抬头见到她便要行礼,允元却笑着按住了他:“不必多礼。看什么呢?”
杜微生将手中的书呈给她,低声:“汉成帝即位,光禄勋御史大夫匡衡上书,谏戒妃匹,劝经学……”
“哦。”允元挑了挑眉,并不看他,曼声背诵起来:“臣又闻之师曰:妃匹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故《诗》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能致其贞淑,不贰其操。情欲之感无介乎容仪,宴私之意不形乎动静,夫然后可以配至尊而为宗庙主。此纲纪之首,王教之端也。”
杜微生的手垂落下来,“陛下博闻强记,臣虽在翰林,亦愧不如。”
“匡衡教汉成帝,不可以将自己的情欲见于容仪,形于动静;不知杜供奉,又想教朕什么?”
杜微生道:“臣只是闲来无事……绝没有教导陛下的狂妄之意。臣读了此篇,只是思量,人心难测,为人君者,唯有守文持正,才能不为所惑。”
允元越看他越有趣。在逼仄的两排书架之间,好像束手束脚地,在受着她的逼迫一般。自己难道是什么逼良为娼的暴君吗?
她于是笑道:“是啊,朕对杜供奉,最是守文持正。杜供奉年前那一道千言书,朕可是时时记挂在心头。”
杜微生就着跪坐的姿势抬眸看她。只有一盏灯火,好像全都投在了他的眼底,有那么一个刹那,允元错觉时间回到了原点,他还是初遇时的那个小编修,在深夜里诚惶诚恐、又不无试探与诱惑地面对着她。
科考第一,水旱第二,厘金第三,仓廪第四……
虽是进士出身、留为京官,但一年多了还始终冷落下僚,连天子面都没见上几回的他,在那个春夜里,或许也是背水一战。
汝阳侯当初许他的,允元也同样可以许他。只是,他值得信任吗?
杜微生低垂眼眸,轻轻地道:“陛下都记得,臣还以为陛下忘了。”
允元居高临下地掠他一眼,终于道:“起来吧,该沐浴就寝了。”说着,她便转身欲去,却忽然被杜微生拉住了手。
允元脸色骤变,正要挣脱,他却从后面整个地环抱住她。这个动作太急,衣角带倒了架上的书,哗啦啦散落了一地,便那灯台中的火光也倏忽飘暗了一瞬。
“情欲之感,无介乎容仪,宴私之意,不形乎动静。”他那规矩方正的声音就响在她耳边,“陛下何以知道,臣要说的就是这一句呢?”
允元笑了笑,“朕今日见了徐赏鹤,是不是又有谁,把风吹到了你的耳朵里?”
杜微生一怔,旋即道:“不,臣不曾听说。”
允元道:“这种时候,你说你是醋了,朕是不会怪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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