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从未认为过我是个男孩子,在我对性别建立认知的年纪,是姐姐一直扯我的裙子和头发告诉我,我和女孩子不一样,我应该去男厕所。
我并不知道我的身体里住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我很喜欢女孩子玩的东西,姐姐总和我争抢芭比娃娃并且说“你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要跟我抢芭比娃娃”,我抢不过她,就会去跟妈妈告状,把她所有的娃娃都抢过来。
她偶尔,也会不以争抢的方式与我相视。
我就像在照镜子似的盯着她蓝色的眸子。
姐姐,我们为什么不是一个人呢?
她把那个面目扭曲的黑发娃娃塞进了我的手里,同我玩起了过家家酒。
“你要是喜欢玩,就自己去找妈妈要啊,”她坐在地上鼓着脸,“总是抢我的算什么,抢了我的裙子,抢了我的发卡,还要抢我的娃娃。”
小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要姐姐手里的东西。
可能我看着姐姐,穿在她身上漂亮的裙子,我穿上应该也很漂亮,姐姐喜欢玩的东西,我应该也很喜欢玩。23%0﹐692﹐3﹞96〉
她第一次打我,是因为我染了她讨厌的红发。
她不仅把我的头发剪了,还把我按在地上掐肉,她不会打架,力气也小,只能揪着我手臂上的肉。我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我问她为什么这么恨我,她说——“因为我是你姐姐”。
原来是这样。
原来只是因为她是我姐姐,所以我就执着于抢走她的东西。
那她应该恨我。
她理应恨我。
因为是我把她生命中所有的东西都抢走了,裙子、娃娃、发卡、第一名、性别、爱,乃至父母的生命。
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
为了再从她的生命中夺走一样珍贵的东西?
如果我也被烧死在那场车祸之中,姐姐就再也不会被我夺走什么了。
她日日夜夜盯着我,我想她一定浮现了太多我断气的那一刻场面,我只闭着眼,都不敢转溜眼球,也被刺得无法入睡。她把手攀上了我的脖子,一次又一次要扼断我的呼吸。
但我好怕死啊,姐姐。
我总要喃喃着“姐姐”让她心软,她当真听到后下不了死手,只坐在那儿偷偷地哭。
姐姐哭得那样大声,是要把鬼引来吗?
又或者,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思春期,我把姐姐当做自慰对象被她发现了,可是姐姐,我的生命中没有能再让我印象深刻的女性了。她从这时候开始,要用暴力报复我过去所有的天真恶行。
她说,我不应该出生。
我也这么想,姐姐。
如果我是一个生在姐姐身体里逐渐被吸收掉的肿瘤,我就能和她一起呼吸、流泪,我能听到她最真实的话语,我能和她感受同样的快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给她痛苦。
姐姐和我做爱了。
我以为她是因为想报复我才和我做爱的。
但是我发现她的包里有冰粉、针筒、邮票,我才知道她只是因为毒瘾犯了。
我在她眼里是什么?弟弟、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一个随处可见的男人、一个男人、按摩棒、供她操弄的玩具?
什么也不是。
我在姐姐心里无足轻重,而我也在不知不觉间活成了这个狼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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