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流动着暧昧的寂静中,燕知微很快就做好了心理建设。
他从肩上除了温暖的狐裘披风,可以回答这个看似寻常的“冷不冷”的问题了。
“昨夜虽然雪大,膝上也跪出些许淤青,但陛下怜惜,很快就召知微进殿。大雪虽寒,但见到陛下,知微心里就不冷了。”
这一番话,既点出他受了苦,吃了惩戒,已经知错;又感激皇恩浩荡,表示并无怨怼。
这还不够,燕知微还轻嗔:“知微一见君王,再冷都忘了。”
这话里的段位,简直炉火纯青。
朝堂斗争杀人不见血,个个都是笑里藏刀的文豪大儒,哪怕说错一个字,都能带来毁家之祸。
用朝堂副本的经验来后宫当后妃,新出炉的燕贵妃心想,历代妖妃根本不值一提,他能秒了。
燕知微四两拨千斤,看似垂首折腰,清丽又婉转,向君王臣服。
但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楚明瑱。
“知微原来是后悔了。”
燕知微蓄意勾引,却不料,楚明瑱眼眸漆黑,果断瞥向地上散落的狐裘,在他走近时又阖目,不去看他单薄雪衣下透出的冰白肌肤。
他移开眼,心里淡淡想:他家小燕惯常爱作清高矜持,端着天仙姿态,容色也很有欺骗性,可不能被骗了。
“朕那兄弟,陈留王……不,废王楚明雍,他比朕强吗?”
燕知微刚想去扯君王肃穆的玄色衣袖,顺势依偎进他的怀抱,教他在温柔乡里忘却锋利的铡刀。
听了这道送命题,燕知微晕眩了,像是在万丈深渊一脚踏空。恐惧攥紧了他,心跳如鼓。
楚明瑱走近,这位性子温雅清隽的君王,本如静水流深,此时无甚表情,正如这幽暗深渊本身。
他轻轻撩起燕知微的长发,别在他耳后。
燕知微身体僵住。
楚明瑱动作温柔,语气却淡漠,带着些许对皇兄的轻视:“他也值得你辅佐?”
谋反一事,事实确凿。
他那废物兄长,早就在夺嫡里魔怔,不甘心失去金銮殿上那个位置,做个闲散无权的郡王。
他私底下贿赂朝臣,百般活动,妄图择日兵变逼宫。
楚明瑱心如明镜,拉出了长长的清单,平淡地算着他们的死期。
唯有燕知微背叛他一事,就算世家重臣联合呈上证据,声讨燕相谋逆,但楚明瑱压根不信。
不但不信,他还使了招偷天换日,从枝头仓皇坠下的漂亮小鸟封为贵妃,置于枕边,轻怜密爱。
“陛下觉得,我会背叛您?觉得我要另谋高枝?”
燕知微脊背轻轻颤抖,似乎在克制什么。
他面对幽暗深邃、让人心底发寒的陛下,先是怕,回过神来,又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
他都忘了,该小心翼翼地自称“知微”,勾起他那点对旧人的温柔;
或是知情知趣,接受成为后妃,供君王亵玩的现实,乖乖地自称“臣妾”。
“自从我十六岁跟着您,如今二十有三。七年,这可是七年的青春年少。”
“……我都这样给您了。”
他明明不能说这些。
停下来,不能说。不能说!
燕知微想掐住自己的喉咙,把这些带着怨怼的真心话咽回去,换上更加应景的温柔小意,邀宠献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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