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的小鸟。
他没答话,眼神清凌凌的,有点儿不安。
楚明瑱的声线如琳琅玉石,好听得很。
他道:“昨夜,知微求到朕这里来,在紫宸殿外跪了许久。雪那么大,朕没有立即把你唤入殿中,还晾着你,冷不冷?”
燕知微登时脊背一寒,开始头脑风暴,心想:陛下是什么意思?
他若说冷,陛下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怪他?
陛下会不会觉得,他今日本是该死的人。算算时辰,他现在合该在三途川排队,而不是在紫宸殿侍寝。
君王饶他一命,已是顾念潜邸旧情,天恩浩荡,他居然还敢在皇权面前矫情,实在放肆。
可是说不冷,陛下翻了脸,觉得教训还不够重,要再治他个欺君之罪怎么办?
燕丞相二十三岁为群臣之首,执掌相印,和大儒老臣、世家勋贵勾心斗角。虽然最终惜败,但能活过这么久,到底不是省油的灯。
楚明瑱见他不答,知道自家黑心莲丞相心思又在弯弯绕了。
他想起的是初见的雪夜,燕知微想的,怕是冷冽的寒刃。
燕知微思索片刻,利索地解开狐裘的系带,如乱云堆雪的披风从他纤瘦单薄的肩膀滑落,显出里面浸透寒香的雪色薄衫。
沉香销尽,狐裘堆在紫宸殿的地上。
燕知微轻巧地向前走了一步,他刚刚沐浴更衣,身瘦如雪中梅枝,墨发披散,白衣长袂是流动的烟云。
忽的,楚明瑱凝住,目光移过去,他听到了繁琐的金链清脆的碰撞声。
燕知微为了权势,向来豁得出去。
文人才子故作矫情的推拒,他是半分没有的。
那些自比修竹白梅高洁的诗句,他可以拈来做人设,糊弄天下人,却不信半分。
昔日掌着相印的燕知微,握着科举取士的资格,那可是儒生士子的生杀大权。
那些寒窗十八载的士子纵然心里瞧他不起,面上却逢迎,争相踏破他的门庭,试图拜他为座师。
他们热切地唤他“燕相”。
那时的燕知微,看着金銮殿上支颐的景明帝,心里有淡淡的自得:
“学成文武艺”,最终结果都是“货与帝王家”。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权臣相位,一步登天,算不算好价钱?
“这些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儒生士子,争相涂脂抹粉,锦衣簪花,长得那样不如意,还妄想献身帝王家。”
燕知微身着一品紫袍官服,纹着仙鹤,配金鱼带,常年伴在帝王身侧。
祭祀宗庙时,他执笔写祭文,端庄肃穆。长安巡游时,他不离左右,知冷知热。
燕知微写起歌颂景明帝功业的诗篇时,文采斐然,工整华丽,骈散得当,真情实感的很。
那都是他作为潜邸旧臣,协助陛下做成的事业,他夸起来当然洋洋洒洒,半点也没觉得不对。
朝里朝外,还有嚼舌根,说燕相写的是给陛下的情诗。
燕知微全做耳旁风,心里却想:真是一群俗人,懂不懂陛下这种高枝的含金量。
甚至,寻常去乐游原游猎,去行宫避暑,楚明瑱都带着他。
燕相探头,咬了一口陛下给他剥的荔枝。
荔枝甘甜的汁水染着朱唇,还被陛下用手指轻轻拭去,燕相还用舌尖舐了下君王的指尖,乐滋滋地想:“瞧瞧他们,那趋炎附势的模样,贪欲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肯献身,陛下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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