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叶庭感到莫名解脱,就像头顶悬着的剑终于落了下来。
原来如此,他还纳闷,最近同学怎么都绕着他走。
“你……”校长摇了摇头,“你知道自己有前科,平常就该小心一点,给老师同学留个好印象。”
还能怎么小心呢?他已经尽量做个边缘人,不和任何人发生冲突了。难道他得每天摆着笑脸,尽力去讨好老师同学?就算这样,知道他过去的那一刻,也没人会站在他这边。
“我帮你跟校长求情了,我说叶庭这孩子很善良,在孤儿院人缘很好,一直照顾弟弟妹妹。他好不容易才答应让你继续上学,”院长瞪了他一眼,“我替你说了这么多瞎话,你倒给我装出个人缘好的样子啊。整天阴着张脸,谁看了不怵得慌。”
叶庭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看着地面,感到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朝自己逼近。
黑暗。
空无一物的黑暗。
“算了,你回去吧,”院长把纸收起来,嫌弃地朝他摆了摆手,“你还要值日呢。”
叶庭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转身走向门口,黑暗在身后跟着他。
他走到门边,握上门把时,门突然开了。
走廊里站着一大一小,大的是负责少儿区的护理员,小的看上去七八岁,头低得很深。
叶庭没有礼让的习惯,径直从小孩旁边挤了出去。他的胳膊蹭过对方的肩膀,对方朝旁边缩了缩,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他猛地停住了。
小孩满头黑发,瞳仁却是纯净的冰蓝色,如果透过南极冰川去看下面幽深的海水,大概就是这种颜色。窗外的阳光在他的眼中泛起波纹,亮得令人心悸。
混血?
可惜,小孩只和叶庭对视了一瞬,很快又垂下了头,跟着走进了房间。他的走路姿势很奇怪,双手像爪子一样握在身前,脚下一瘸一拐的,像只伤了腿的兔子。
叶庭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个孩子,应该是新来的。
也许是因为漂亮的眼睛,也许是因为古怪的姿势,他停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护理员皱着眉头,眼神中露出疑惑,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叶庭耸了耸肩,转身朝幼儿区走去,他要去值日了。
孤儿院常年人手不足,大一些的孩子都要干活。今天轮到他清扫幼儿区,这活还可以,如果地上没有排泄物,很快就干完了。
他拿着湿淋淋的拖把,提着水桶,打开幼儿区的房门,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他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是幸运日。
两三岁本应是最喜欢吵闹的年纪,房间里却安静得吓人。一排排竖着栅栏的床整齐地排列着,里面的小孩大多神情呆滞,四肢畸形,翻着白眼躺在床上。叶庭拖到中间的时候,有个脑瘫的孩子用手攥着栅栏,把上半身撑起来,直愣愣地冲着他傻笑。孩子的小手从栏杆中间穿过,朝叶庭伸过来,口水从嘴角滴落,洇湿了床单。
他没有抬头,一点点把地上的尿渍清理干净,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那个孩子还执着地伸着手,哪怕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没有人会抓住你的手,叶庭默默地告诉他,如果有,你一开始就不会在这里。
他把拖把放进水桶里洗了洗,拧干,走出了房门,里面恢复了死寂。
打扫完卫生,他下午就没事了。他把清洁用品放回厕所,打算回房休息一会儿。
孤儿院的床位极其紧张,婴儿要三四十个人挤一个房间,稍微大一点的,十二个人一间房,但他是单间。
这并不是特别优待他。普通的房间虽然人多,至少有窗户,还有风扇。而他的房间非常小,放了床和柜子,连个转身的地方也没有。屋里没窗,也不透风,最近气温逐步攀升,一到白天就热得像个蒸笼。与其说是单间,不如说是禁闭室。
他刚来的时候,和一个孩子产生冲突。一场恶战下来,他完好无损,对方躺在地上口吐白沫。老师第二天就把杂物间清理出来,让他单独住在这里。
其实这件事错不在他,但鉴于他的前科,没人相信。
他擦着额头上的汗,走进房间,然后震惊地停住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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