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人可绝不只一百多条性命,恐怕还要牵扯到无数的家族。这样凌厉凶狠,是不是太过头了?
“的确多了些。”长孙无忌平静道:“所以杜相公托臣来转交这份密折。密折中凡以红圈勾画者,都是罪大恶极,百死莫赎之人;但其余六七十人,却还有开脱宽宥的余地。待密折公布之后,公主可以到圣人前为这些人作保,只将他们流放抄家即可,不必处死。”
公主聪慧敏锐,自然一听便懂,知道这是所谓市恩而笼络人心的手段,但代价却是杜相公在陇右的声名——被解救下的陇右豪强固然会感念自己,但对杜相公恐怕是要恨之入骨,磨牙吮血,绝不肯罢休了。
李丽质心下触动感怀之至,却知道杜相公密折已上便等于决心已下,是绝不愿意见到自己如小儿女一般犹豫忸怩,于是径直拿起密折,叉手向兰州的方位郑重一礼。
长孙无忌又道:“此外,杜公还请我向公主转呈几乎不好当面说的话。”
他停了一停,沉声开口:
“殿下想知道,当日朱元璋南北榜案的后续么?”
“……请舅舅赐教。”
“谈何赐教呢?”齐国公叹了口气:“以天书所言,朱元璋于洪武三十年掀起南北榜案,处死江南儒生二十余人;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驾崩,他的孙子朱允炆继位,改元为建文。建文二年,明朝朝廷再开科举,这一次所录取的状元榜眼探花,全部都是江西吉安府的人……”
李丽质:…………
“……这也太癫狂了。”她喃喃道。
是的,儒生们搞得也太狂野太癫狂了。在被洪武皇帝操起刀子疯狂图图了一遍之后,这群人居然还能有胆色搞出此中花活,其百折不挠勇猛精进,简直能让人生出敬意来。
“然后呢?”
“然后建文皇帝并没有约束他们。科举照常进行了下去。”长孙无忌平静道:“接下来就是由削藩所引发的靖难之役了。驻守北地的燕王朱棣起兵‘清君侧’,集聚北方人马,纵兵南下,终于在建文四年攻克南京,料理掉了他的亲侄儿。”
无怪乎杜相公不愿意当面提及了。一个外姓大臣莫名其妙谈什么藩王起兵清君侧的成功案例,就是再怎么受皇帝信任也难免有点尴尬,不如让至亲长孙无忌转达。
……不过,以李丽质的见识而言,纵览秦朝开国至今近千年,似乎从无藩王作乱能从外地起兵把正统朝廷给剿了的旧事。即使大晋朝那司马杀了司马的八王之战,好歹也是京城内乱,召藩王宿卫才闹出的大事。
所以这建文帝的水平,是不是也菜了一点?
长孙无忌徐徐道:
“当然,靖难之所以成功,缘由错综复杂,倒也不能仅仅归于一面。不过,建文皇帝自身的倾向,委实是极为要命的因素。他所亲近之黄子澄、齐泰、方孝孺,无一不是儒生,也无一不是南方人:黄子澄出身明之江西分宜;齐泰出身明之南直隶,方孝孺出身明之浙江,都是文采风流、科举的重地。而皇帝亲之信之,任之用之,那态度便已经昭然若揭——朱元璋的这个孙子,是文人的皇帝,南人的皇帝,却唯独不是全天下人的皇帝。”
“不过,既然他不想做北人的皇帝与武将的皇帝,那这些人就只有将燕王请下来,让建文做不得皇帝了。”
李丽质默然片刻,只道:“想不到南北的冲突竟能激烈到这个地步。”
“彼此分隔数百年之久,南北早就已经互为异域了,冲突怎么能不激烈呢?”齐国公语气平静:“不过,矛盾激化到这个地步,以天幕的话说,还是洪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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