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李白。
从各种意义上说,尽管才华高逸的诗人不胜枚举,但盛唐之音最为强烈且深刻的印象,当然来自于李白的诗歌——那种超乎于一切想象、痛快淋漓而天然自成的美;那种可以欣赏却绝不可效法的极致天才;那种蔑视一切并创作一切的慷慨激昂,虽是诗风的映照,又何尝不是时代的映照?文艺得风气之先,当李白在他的诗歌中抒发那飘逸而高举的仙气时,托负着他青云直上的,难道不正是盛唐的狂飙与飓风么?
龚自珍点评李白,称“屈、庄实二,不可以并,而并之以为心,自白始;儒、仙、侠本三,不可以和,而和之以为气,又自白始也”——其中儒、仙、侠一句,前人早有阐发,不算新奇;但唯独对李白屈(原)、庄(周)为一的见解,却真正是老辣而又精准,一针见血的点出了诗仙作品最为关键的本质。
不错,李白真正超凡脱俗之处,恰恰在于他那并屈庄而为一的美。他或许还缺乏庄子那深刻的思辨与屈原那雄浑纯粹的情感,但在其天才的作品中,则无疑已经将庄氏的飘逸轻灵与屈子的激越奔放合二为一,描绘出了同样瑰丽且奇伟的想象。
……可是,奇怪之处也正在这里。毕竟,龚自珍言之凿凿,认为屈、庄的风格,是决计不可合并的。】
女皇皱了皱眉。
她也是颇有才气的诗人,但正因为颇有才气,才能一耳朵听出关键来——这所谓的“屈、庄实二,不可以并”,看似武断且无稽的判断,实则却有极深的洞见;显然,那位“龚自珍”也是眼光极为精准老练的人物,判断毫无差池。
但为什么这“李白”却偏偏能合二为一呢?
【当然,这所谓的“不可以并”绝非是什么审美倾向与笔力的问题——屈子庄子都是文学史上开天辟地的绝顶宗师,绝不必对他们的才气有什么怀疑。他们之所以执守于自己的风格而不能兼得,原因并不在于审美的情趣,而在于某种深沉且不可兼容的价值倾向。
所谓“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道”,于庄子而言,他文字中那种凌凌然若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汪洋恣肆而无所凭借的自由与潇洒,唯有在遗世独立的离群索居之中才能获得。
出世的孤寂静是庄子美学的根本,一旦入世,人心就会沾染感情;一旦沾染感情,那飘逸空灵的美便一去而不复返——逍遥与飘渺与其说是文字修辞的技巧,倒不如说是主观精神的自在;血淋淋的实际却永远是黯淡而黑暗,如若倾注了过多的情感,遭遇了太为真挚的共情,那么在憔悴与悲愤的心境之中,还如何能乘风而起,飞扬而横绝四海?
现实的引力实在是太沉重了,足以令一切飞扬跳脱的梦想都砰然坠地。
但对于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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