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反而凸显出了皇帝绝不妥协之绝对决心——所谓叶公好龙,在没有触及个人利益的时候,每个变法者都可以是坚决而激进的;唯有这山河板荡,荆棘虎狼遍于左右的境遇中,才能试探出这场变法的真正底色,或者说,变法者的真正底色。
从某种意义上说,巫蛊之后才是武皇帝一生最闪耀动人,光华灿烂的顶峰。正是在临终这几年的艰难、困苦、挣扎之中,刘彻才完整展现出了一个顶级政治家远迈超伦,无可比拟的素质——所谓超乎于情绪之外,近乎于冷酷的冷静;所谓精钢不可夺其志的雄心;所谓一往无前,所向披靡,虽千万人而吾往矣的决绝。
在最要紧、最关键的抉择档口,这种斩钉截铁、死不旋踵的心志,才是区隔庸俗所谓之“明君”与真正千古一帝的差异——只有持握着这近乎于偏执的心气,那寥寥可数的几个人方能越过凡俗与庸昧的界限,仰首承接历史的天命。
但凡在此时泄了那么半口气,他们的历史评价都至少会下滑一个档次。
但所幸的是,皇帝经受住了这个考验。
汉征和四年,顺风顺水的天子终于失去了父辈的荫蔽,失去了数十年来精心培育的爱子,也失去了他用不尽杀不完数之不清的人才。风烛残年的老皇帝茕茕一身,孤独的站在整个大汉紧要的关口上,以他最后的心志与决意,回答历史最后的疑问。
变法无不以流血始,那么,高高在上的变法者,你愿意为变革付出多少?】
第49章 视频片段 技术
皇帝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太庙,脸色比太庙的墙面更白。
在太庙外跪伏的群臣早已等候得不耐,听见脚步声纷纷抬头,而后被皇帝的脸色震得一呆:
不是私下与列祖列宗独相精神往来么,聊一聊老刘家的私房话么?怎么还聊急眼了呢?!
丞相薛泽及御史大夫公孙弘等地位最高,有幸能站立于太庙长之前。而先前大门紧锁,他们却也隐约听见了太庙内某些不妙响动,此时干脆屏息重足,俯首垂目,丝毫不敢有一丁点的动作。
但皇帝却在两位重臣前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扫过丞相与御史大夫花白的头发,终于淡淡开口,语气不辨喜怒:
“两位春秋几何?”
公孙弘与薛泽一头雾水,不知皇帝为何关心起了岁数,但还是俯身恭敬作答:
“臣丞相泽,六十有五。”
“臣御史大夫弘,七十有一。”
皇帝点了点头,神色中竟尔有了隐约的怅惘。
“六十多,七十多,好岁数啊。”他喃喃道:“既不太老,又不算年轻……”
既没有老到不能为朝廷效力,又没有年轻到能够等到太子长大,权力秩序变更的时候。真真是恰恰好的年龄。
在这样恰恰好的年龄里,他们君臣之间还可以精诚合作,而不至于面对那不可避免的惨淡结局。
薛泽与公孙弘的回复,似乎勉强抚慰了皇帝心中起伏不定的某些疑虑,他垂下眼睛,沉吟了良久,才终于开口:
“传召中大夫汲黯,朕明天要在宣室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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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下了这莫名其妙的谕令后,丞相丝毫不敢怠慢,甚至等不得例行的赏赐,次日一早立刻命人急召汲黯。可怜中大夫正等着朝食,菜未上齐便被官吏连拉带请催入宫中,饿着肚子跪在宣室殿外。
所幸皇帝还算仁厚,召唤大臣前已经令宫人问清了状况,因此特意在殿外阁楼中备下了饭食,还命汲大夫不必入内行礼,自在吃饭这顿御赐的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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