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杜奉予不知已经夺舍多少年了。甚至杜奉予这个名字,大多数时候叫的都是现在这个杜奉予。姑姑只知道自己的儿子越长越聪明,越大越帅气。
事到如今,我和老头要是三下五除二把现在的杜奉予赶走,给以前的傻小子召回来。再告诉姑姑你那儿子是个鬼,是假的,这傻子才是你的儿子。她能接受吗?
她能接受个屁。她不一嘴巴子把我们爷俩扇到火星都是念着亲情了。但凡脑子正常的人听了这话,都只会认为是我和爷爷干了什么,把好好的杜奉予弄傻了。
再者说,即便他们真接受了又能怎样?我把傻子弄回去,然后原本看起来好好一人,突然生活不能自理了。等他爹妈死了以后谁养他?我?我可没有那善心。
我只是觉得,明明是姑姑和姑父也不想要个傻儿子,爷爷不想让姑姑发现我家倒霉的运势影响了她的孩子,而我和假杜奉予之间有了私情。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每个人都在庆幸事已至此。
现在却要说成姑姑和姑父因为不知者无罪,爷爷因为不想让姑姑伤心,我因为要照顾迁就爷爷和姑姑。大家都是好人,都悲悯无辜,要不是这个假杜奉予已经夺舍这么多年,谁会想这么做呢?
有胆子做坏事,没胆子认。这感觉真让我窒息。
我从小到大都不干好事,我也承认自己干过的所有坏事。
我是坏。我喜欢当老大,喜欢欺负人,喜欢耍手段,喜欢暴力,喜欢强取豪夺。如果一块地盘只能有一个老大,我希望是我。如果一群人里有一个最坏的,我希望是我。但我不喜欢无能为力,不喜欢失控,不喜欢在有凶手的情况下当受害者,不喜欢戴面具作恶。
谁想当受害者就让谁当去吧。反正我想留下现在这个杜奉予,不是因为事已至此,不是因为拿他没办法。只是因为我跟他有私情,除此以外没有第二个理由。
杜奉予给爷爷送回房间后,又出来找我。
他倒没把我也扶进屋,只蹲下摆好翻倒的鸡食槽,散落在地上的鸡饲料也搂回去几捧。干完这些,他拍拍手上粘的饲料,站起来站在我旁边低声道:“你能不能——”
我握着鸡蛋扭身就回了屋,把他自己晾在那了。
爷爷见杜奉予沉默着回屋,我拎着桶又要出去干活,就没好气地叫住我:“你开蹦蹦送旺旺去镇上。”
“我没空。”我白了老头一眼,说完就要出门。
“好你个兔崽子你!”
杜奉予连忙拦下拿着鸡毛掸子的爷爷,转身又跟着我出来。
他把我堵在鸭圈前,两只黑眼睛定定地望着我道:“麻烦你。麻烦你送我一趟,或者帮我联系有车的那位也行。”
我垂眸看着地面不吱声。
杜奉予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明天就走行吗?你们不用为了我闹矛盾。”
“谁为你闹矛盾了?”我把桶往地上一放,转身走向停蹦蹦的棚子,“过来吧。”
我家的小蹦蹦只有个不到一米宽的驾驶座,能挤俩人。后面的翻斗装货挺好,装人能把脑浆晃匀了。杜奉予只能和我挤在一起坐。
我拧动油门,正要随手弹飞车把上乱爬的蜘蛛,就被杜奉予抓住手腕。
他让蜘蛛爬到自己手上,并弯腰将其放生。
我打着呵欠,无聊地盯着他搭在车把上的手看。杜奉予人高手大,骨节分明,手背上有几处浅浅的小疤痕,但无伤大雅。
奇怪的是,他直起身留意到我的目光后,条件反射般收起了自己的手。扑腾一下反倒给我吓一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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