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良之懒得同他吵吵。
礼部的人看了日晷针转,揣上手一拜,高声向天:“吉时已到,恭送太子殿下亲征!”
画良之夹马启程。身后寥寥兵士步伐算不上整齐,连马车轮声都盖不过。
可他们需要一往直前的。
他们早就没了回头的路。
因是加急,没时间寻镇停歇。
寒冬腊月的天随地扎营,加之路滑,这一路没少颠簸崴马。
画良之人在队伍前头,偷摸拿余光往后瞥了千来次,百般担心桂弘要哭嚎喊冷喊累的,却不想他把闷头自己关进马车里,除却奉食提茶的兵,没再喊人进去过。
画良之先还不愿管,想着往后全是苦日子,自己总不能老跟只老母鸡似的长着翅膀把他护在底下,该让他提前吃点苦适应适应。
待到第二日夜里,生火守夜,坐在山间崖边的平地上望着火发呆,头顶月明星稀,碎钻似的撒了满天,身旁的马熏了烟,不停嗤鼻。
眼看夜深人静,林间冷寂,士兵们钻进帐里睡了,桂弘才从马车里出来,解决完内需,披着紫狐的大氅,站到崖边透风望景。
画良之抱膝坐在他身后侧,借着火光与月色沉默看他。男人刀刻的五官被脖领长毛烘着,身长健硕,目光敞远,身上绣的银丝跃跃夺目。
他望着江山,像个天生的尊主。
困顿与疲倦席卷着画良之愈发不太清醒的脑子,火光眩目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面前的人,与自己认识的桂弘大相径庭。
什么时候起,那个哭唧唧流鼻涕的小狗崽子、蹲在柴房外吃地瓜抹满脸炉灰的傻子,突然就长这么高了。
“阿东。”他不做护卫、下属,是以兄长的身份唤了他:“不累吗,这么晚了。”
桂棠东闻声回头,眼中大义与坚定之色尚未褪去。
“良之哥。”他沉声道:“你曾说,定会阻止我夺江山的话,是真心吗。”
画良之哑然。
他那时候是实打实的真心,他把桂棠东当成草芥人命,目无法纪的疯子,陷足仇恨,暴躁易感且无法自控,知道他若成皇,怕成昏君,必败大业。
可现在,他不知道了。
“你想要复仇,就必掌下江山,你是这么想的,楚东离也是这般期望的。”画良之搓了搓鼻子,撑着膝盖站起来:“可我只想让你活着。”
“单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有什么意义。”桂弘低头俯向脚下漆黑深崖,夜浓而不见底:
“不过一具行尸走肉,这十六年来,我日夜想的不是死了算了,死在我父皇面前,让他痛心疾首,让他自责自恨,哪怕转眼便把我忘了,愈了,也好过我折磨自己,睡在三百多人的冤魂之上,苟且偷生。”
“所以啊,我若早知你还活着,你便是这大昭的三皇子,也不至于晾你这么些年,孤独挣扎。”
画良之想走前几步拍拍他的肩,怎奈眼前景色过于压抑地辉煌,叫他伸不出手去,摸不得那半身黑暗,半身火光的人。
只得生咽了口水,晃而想起什么,又问:“可如此说来,你不是早知我在禁卫,为何偏要熬到皇宴那日才来劫我?”
“我……”桂弘犹豫小片刻,略显羞赧道:“不敢。”
“啊?”画良之一头雾水:“你那日劫我,差点把我活剥生吞了,一点儿不客气,还说什么不敢?”
“我以为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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