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卧室,谭知静坐在床上,正倚着床头看书,但大概率是在想事情,见他进屋,就把书放到一边了,把套子拿过来,将包装撕开个口子,放到书上。
余初朝床对面的墙上看了一眼,依然有一台电视。还是那么会享受。他笑起来,一只膝盖跪在床上,在床尾,做出要往谭知静那边爬的姿势,问道:“谭总,我已经把自己洗干净了,能上你的床吗?”
谭知静看着他。在卧室里,谭知静看起来比其他时候更有把握,轻笑了一下,问余初:“现在喜欢玩儿角色扮演?”
余初故作的假笑在他的轻笑里寡味起来。不管什么时候,谭知静都是他见过的最性感的男人。
余初的视线从谭知静的眼睛移至鼻梁,然后是嘴唇……眼睛总是不敢多看,所以总是在嘴唇上停留得最久,成为他最爱看的部位。之后是喉结,锁骨……第一颗扣子是解开的,把第二颗也解开,去触摸那颗小痣,再也没有见过比这颗小痣更色情又纯情的印记。
余初闭上眼睛,连这颗痣都不敢再多看了。
他被放倒了,指尖刚触上来,他就咬紧牙,忍住想流泪的冲动。
指尖在他脸上轻触,虚假的被人珍爱的错觉。指尖在唇上掠过,蜻蜓点水一般,又像是逃跑,轻点一下就倏然离开,就像他那么果断地离开自己的生活。
他看自己那个文身,看文身旁边的刀疤,他用眼睛描绘它们,用指尖描绘它们,微微地颤抖。
“这是什么?”指尖最后抚在刀疤上,声音听起来像是被掐住脖子。
余初闭着眼睛,“急性阑尾炎。”
“疼吗?”
余初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疼吗。得急性阑尾炎疼吗?还是做手术疼吗?还是疼得走不了路了,妈妈想抱他下楼,可是抱不起来,急得嚎啕大哭,他靠在楼梯扶手上时竟然想起谭知静,想起知静哥哥抱得动他,然后想起知静哥哥不要他了。是在问那时疼吗?
“还好。小手术。”
手指在那道疤上游移了一会儿,换成吻。
余初流下泪来,像是积压多年的泪水被挤出来。快乐与痛苦成了一回事,一起凶猛地到来,再以泪水的形状溢出去。闸门一旦打开,汹涌不可阻挡,眼泪有了声音,变成哭嚎。
谭知静紧抱着他,吻他的泪。他们也接吻,谭知静吃掉他的哭嚎,像是要把他的痛苦吞进肚里,转渡给自己,用吻抚慰他的泪腺。所有的抚慰都能发挥作用。这是谭知静在余初身上所特有的功能,就像夕阳染红晚霞那样轻易,转眼就产生令人震撼的效果。
余初允许自己短暂地回到六年前的那个房间里,假装是在那张床上,假装鱼丑丑就在外面,假装这就是六年前的怀抱。他躺在这熟悉的怀抱里,享受他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只有当闭上眼睛、沉进回忆中时,才能重温的那种快乐。
只有谭知静能让他如此快乐。谭知静的嘴唇,谭知静的皮肤,谭知静的嗓音。这是独属于余初的快乐,这种快乐是他这六年的坚守应得的补偿。他对着回忆中的谭知静报以六年以前的热情,于是谭知静以为自己丢失的那只白鸥又飞回来了,江水重又能流淌。他也流下泪来,但是余初闭着眼睛,没有看见。
过后,余初翻过身蒙住脑袋睡着了。谭知静把洗好的衣服从洗衣机里取出来,晾到阳台上,然后回到床上看余初睡觉。过了一会儿,他和衣躺下来,没多久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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