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眯起的眼缝,将周围熏红一圈。
魏浅予垂下眼,坐在聂瞎子身边将扇子一点点合上,就如同他前天说的,只要不瞎,只要手还能画,就一定能补好。
可如今……
或许是在四面雕花通透的梁园里待久了,这狭小的跨院正厅显得昏暗且逼仄,他觉着冷,朝聂瞎子身边偎了偎。
聂瞎子即干又涩的唇张开,喷出烟的同时笑了。
他用左手抽烟,右手拿到跟前徐徐张开,五指维持着未屈姿势打着轻颤,几经尝试却无论如何都伸不直。常年劳作把掌心增生磨成茧子,但是内里烧坏的肉和筋遮掩不住。
十八年前雪园大火,他音容相貌,满身才华都用来殉了那人。
“扇子我补不了。”
聂瞎子烟抽久了喉咙沙哑,声音粗糙,低头往鞋底磕烟灰时清了下嗓子,这才好点。
“不过我可以教你。”
魏浅予静静看着他,难得的闭上了那张能吐莲花的嘴。
聂瞎子手里捞着烟枪,微微张开唇,留出一点参差不齐发黄的牙,目光幽深看向门口院外。
“前天你说给我送终,我知道你不是嘴快哄着我玩。我高兴,认你是个好孩子。雨毛皴你说想学,我就教你。”
有关聂皓然的那点事,他知道魏浅予是故意试他,他也不瞒着。他没做亏心事也没犯错误,用不着隐姓埋名也用不着躲。那天晚上他想了一宿,最后甚至庆幸这小崽自己识破了他,否则要他这锈死的腹腔和嘴里说出从前,拿刀架脖子上也吐不出来。
魏浅予一怔,他送了口就是要收他为徒,站起来就往下跪,聂瞎子一把拽住他胳膊,屁股也跟着离开凳子,弓腰说:“我没有做你师父的资格,不用你磕头。”
“拜师不用磕头。”
魏浅予仰着脸,眼睛亮亮的,神情却一点都不混账,认真说:“我也不想拜你为师。”
他被拉着胳膊还是执意跪下,膝盖撞地恭恭敬敬一拜三扣,实实在在磕完三个头,磕完没有起来,直起腰,腰杆笔直笔直的,仰脸说:“头我磕完了,您以后别当我是徒弟,收我做儿子成吗?”
“你这……”
聂瞎子被他这套言行给弄怔了,一时间竟顾不上感动,“你这孩子,认干亲这么大事,你怎么也得跟你家里商量,你爸要是知道了,不能答应。”
他们沈家是有头有脸的大户。
人家父母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好孩子,他捡了做徒弟都觉自己老不要脸地占便宜,更何况是平白无故受人声“干爹”。
魏浅予跪着不起来,“在我家,我能做我自己的主,我认定的事谁都不必请示。”
他承认,自己是得知聂瞎子就是聂皓然后才打定的认亲主意。无关声名和雨毛皴,他就是想对聂皓然好点,想对十几年前曾经抱过他祝过他的风如许旧人好点。他不知道两人的故事,但一死一残沦落至今这悲惨结局他看不惯。他想给聂皓然该有的体面。
聂瞎子拉扯不过,用掌根擦湿润的眼角,又背过脸去,老头背影佝偻,腰杆却尽力挺直了。
“行。”他说:“你要认,我就认你,我聂皓然这辈子手艺都传给你。”
魏浅予今早跑来连饭都没吃,聂瞎子煮了粥,上个月放进缸里的咸鸭蛋正腌好,切开后流着金黄的油,父子俩围坐在小桌前,敞开门,守着晨光热热闹闹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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