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阿励明天就归校啦,你们母子多聊聊吧。”
忽的腾出地方,母子俩都有一点不知所措,朱侠的离世好像一下摁灭一个开关,许多年了,我们没有这样平静地共处一室过。
桌上的竹筛放着几条陈腌的菜脯,是阿妈今早从瓮里取出来的。
“晚上……烧菜脯炆淡甲鱼好不好?”
她……她是在询问我吗?突然受宠若惊。
“好,好啊……”我激动地说,“都行!”
阿妈笑得很开心:“你和你阿爸一样,都是属猫的,以前他也最喜欢吃炖鱼……”
乱指拔琴,一根弦骤断,我惊诧地望着她:“阿……妈……”
户籍本上早已除名的人,如今提起,独剩一声嗟叹。
“其实他也不是一直坏,我怀你之前,还有过一个小孩,5个月了,是个小女孩,手脚都成型啦,因为我硬要嫁给你爸,被你阿公赶出门,没地方住,吃又吃不好,流掉了……”
谈往事,有苦有乐,苦中作乐的时光,因为远去了,反而令人怀念。
“其实他看咸片我都知道,可我小产,血流了那么多,他又不能出去找人,整整一年,他也不容易。”
死者已矣,她的爱恨随他落葬。
但我是一个遗留,她爱情的证据,害她失去丈夫。
脸色一霎沉郁,摇身一变,变回不温不火的母亲:“明天要走了,还有什么需要,自己拿吧。”
临行,我带走一件阿妈贴身的衣物。
朱美美站在镜中望着我:“老妈要是知道你弄坏朱侠送她的睡裙,一定不放过你。”
龙头的水声哗哗。
水流涡旋,带走一缕抽丝的红,手肘在洗水台边支撑了太久,皮都蹭破掉了,碰到生水丝丝的痛。
“是张泽弄坏的,不是我。”我无所谓地说。
她静视我须臾,有了分辨:“他对你不好。”一如既往给我出主意,“我帮你换掉他。”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你不要动手,这是我和他的事。”
“我处理前两个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朱美美露出两颗虎牙,非常不屑,“你真是老妈的儿子,息事宁人,跟她一模一样。”
她误会我了:“我不让你动他,不是在惜他。你帮了我一次两次,难道次次都靠你。”
“我不帮你,你下的了手吗?”
朱美美见惯太多丑恶,了解坚贞是胆小,固执是放不开,食古不化可能犹豫不决,一切权衡,只在害怕发生变故。
“老妈就是活例子,如果她早点看开离开朱侠,哪有我的事。”她将我看到底,“要是你做得到,就不会有我了……”
「人」字对她,已然失信了。
“人都一样,好难改变的。”
朱美美刊心刻骨,字字如针。
“可我不想一辈子像她。”我说。
她在极度傲慢中停下,神情由冷漠转过欣喜,逐渐热泪盈眶……
“阿弟……”
我隔镜揩她的眼泪,和她头碰头。
逗她:“给我个机会?”
“真做到才好啊。”
“做不到,还有你替我补刀。”
这下她真的笑了,笑容开怀又放松。
“你还是需要我的。”
“永远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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