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也脏了,没机会了。
腾爷也好,冯五也好,都是看着他长起来的,看着他从个十五六岁毛都没齐的小子,一直长到现在成人。
谁会不信任一个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呢?
兆平泽唯一吃亏的地方是年纪太轻,人们总觉得,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不放心把大事交给个小后生办。
但这小后生的确是出类拔萃,钻空子打擦边球来格外有一套。
连黄老板都对他另眼相看了。
“哟,这是小兆啊,都长这么高啦?”
他是个体态圆润得好似尊弥勒佛的中年暴发户,五根手指头粗得像五根素烤肠。他大概是半辈子缺德事干多了,又还惦记着儿女成群,结果膝下三个女儿都有点残疾,唯一的儿子还生下没多久便夭折了,他整日郁郁寡欢,只得在狂捞黑心钱之余,眼馋一下别人家的小子。
兆平泽躲开了,没叫这香肠手揉着他的脑袋,但差点被香肠手戴着的那镶钻的金手表给晃瞎眼。
“臭小子,不识抬举。”冯五扒拉了下兆平泽,把他踹到一边儿卸货去了,“这狗食玩意,就他妈欠揍,黄总您不用客气,下回直接大耳刮子扇他两下他就老实啦。”
“嗨,孩子嘛。”黄老板笑眯眯地摇头,脸上的肉堆在一起,瞧着倒是不显凶相,“不至于,不至于。”
“孩子?就他?”冯五叼着烟差点笑岔气,就好像,之前在车上念叨‘小毛孩’的人不是他似的,“拉倒吧。这小子早成人了,连那事儿都干过,还算个屁的孩子?唉,别管他啦。最近外面一堆破事儿,弟兄们是被折腾得够呛,到底怎么搞的?您那边的消息是怎么说的?怎么老陈溜个冰还被弄进局子去了?”
“嗨,还能是怎么回事,”黄老板摆摆手,“就是公安那姓杜的老家伙快退下来了,台底下一帮小后生坐不住了,见天儿的整些幺蛾子。说起来也是真他妈烦,他们搞他们的,耽误咱们做生意干什么?这杜老头也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临到退休偏还就镇不住场了?呵,老废物一个!他这些年吃了咱喝了咱多少?到头来屁用没有,还不抵他那女婿。”
“老了嘛,不中用也正常,背不住是吸粉把脑子吸出毛病了。”冯五了然地笑笑,敬了根烟给对方,“那上头怎么打算的?老杜滚蛋了,谁顶这个位置?”
“还没准信儿呢,不过有说是要调过来个姓沈的。”
“姓沈的?那是号人物?”
“人物?抬举喽,我有个给官家办事的朋友,几年前和这姓沈的在X城打过交道,听说就是个泥菩萨,三棒子打不出屁来的主儿……哎呦嚯……”
黄老板说着话呢,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就往前倾,亏得拽到了什么东西缓冲了下,才幸免于像球一样滚起来的滑稽命运。他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拽的那‘东西’正是卸完货在地上猫着的兆平泽。
兆平泽蹲在货车旁边,像个不喘气的幽灵,唯独耳朵很精神地支棱着。这忽然被一拽,身子直接翻到了车底下,蹭了一脑袋的蜘蛛网,整个人灰头土脸像刚从哪个抗战剧的片场跑出来似的。
黄老板也十分大方,见状随手赏了这小孩块表——他手腕上亮得闪瞎眼的那块。
兆平泽这小畜生一点没客气,爪子一伸接过表,像怕对方反悔似的,先是呸呸呸地往上面吐口水,又伸舌头舔了两下,这才放心地揣进兜里。
冯五瞧见他那没节操的样子,倍感丢人,恨不得装作不认识这小子的样子,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
兆平泽的羞耻度至今是个迷,他吃个东西脸红,穿条小狗内裤脸红,但以一己之力,拉低整条街的节操的时候却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他这么财迷,却宁愿当个饥不果腹的亡命徒,也死不肯学点好,乖乖做能吃香喝辣的便宜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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