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先人,跣足单衣,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向列祖列宗祷告。
圣躬如此,属下臣工哪个敢装没事人,次日罢朝祷告的消息传遍京中各衙,内阁阁臣、六部九卿、言官御史、诸司行人、东宫辅臣、外三监的主官、内十二监的太监……林林总总数百人,聚集到奉先殿外陪着一起下跪。
殿中的皇帝听闻此事,刻意晾了他们两刻钟,才发话让他们起来,勤勉任事、各司其职,并让太子监国七日,他要在此处为大雍子民禳灾祈福。
此时已过仲秋,太子恭请圣躬以龙体为重,请他换上夹薄棉的常服,穿上靴子,才去了奉天殿处理朝政。
内阁值房中,周阁老打开通政司送来的奏疏,扉页的字让他皱眉:“这是谁的奏报,字迹也忒潦草了,若是被陛下看到,非以‘轻慢’为由重罚不可。”
再仔细看看,陈平安啊,那没事了,别被郭阁老看到就好。
七日后,皇帝走出奉先殿,从太子手中看到了平安利用官驿递上来的加急奏报,这才知道这孩子去了疫区。
奏报中详细汇报了豫州各州县的疫情情况、爆发时间以及具体村落、病症描述、患病及死亡人数、疫区现状、医疗情况、应对措施等。
还特意强调,豫州的疫情不能按照以往的管控措施,无论是封村闭户、禁止聚集、还是集中病患,都是没有用的,要绝对禁止饮用生水、不接触疫区水源、集中妥善处理粪便,并组织民夫消灭钉螺。
“钉螺?”皇帝皱眉,钉螺与瘟疫有何关联?
他继续往下看,平安在奏疏中详细描述了当地百姓“大肚子病”的成因,古医书记载,这种病又叫“水毒”、“蛊胀”等,是虫毒侵入脏腑引发臌胀,也有可能侵害肠子、肺脏、肾脏甚至头脑和眼睛。
医官们利用显微镜,在患者的粪便中发现了一些极小的活虫卵,因此判定这种病并非“无形之毒”所致,而是一种确实存在的蛊虫。
这种虫卵在水中可以孵化成长满纤毛的幼虫,但这种幼虫既不能在水中存活,又不能感染人和动物,那么这种病是如何传播的呢?
他们由此推断,在幼虫进入人体之前,还有一种中间宿主,可以将幼虫养大,再侵入人体。
他们开始收集疫区水源中的鱼虾、青蛙、蝾螈、蜗牛和螺类,将他们放在带有毛蚴的水中观察,最终发现,毛蚴只能进入螺类的软体中寄生,而且只有一种螺可以将毛蚴养大并排出带有尾巴的幼虫,这种尾蚴可以刺破肌表,侵入体内。
因为眼下治疫的重中之重,不止是要救治病患,还要从源头禁绝——处理粪便,消灭钉螺。
奏疏最后,临表叩首,恭祝陛下万寿无疆。疫灾之下,驿路受阻,家书难至,伏祈天恩垂悯,代传片语于椿萱,以慰倚闾之望。
皇帝看着这份有条不紊的禀报,不由心生感动,虽然字迹稍显匆忙,但终于在一团乱麻似的灾情奏报之中,帮他理清了一些头绪。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皇帝问太子:“你从他这笔字中,看出了什么?”
太子先嘶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欲言又止。
平安这篇文章,真是要内容有内容,要字体有内容……
“这叫忧民之心。”皇帝一扫数日的阴郁,对太子道:“吾儿有幸,我大雍出了兴邦之臣,得之可旺三世,你记得朕这句话。”
“臣记住了。”太子笑道:“臣早跟平安说好了,他得帮臣带到曾孙。”
皇帝不知该骂还是该笑,只是翻他一个白眼,便迅速召集内阁六部官员,入乾清宫议事,就平安的奏报,拟定新的赈灾方案。
人未到齐时,还特意让太监将平安的奏疏拿给陈琰去看:“陈卿家,平安托朕给你伉俪二人报个平安。”
陈琰谢恩不迭,看着平安那笔字,却不由皱眉,余光瞥向身旁的郭恒,默默地往远处挪了半步——他怕老师看了吐血。
……
平安确实很忙,他只知道这种病是血吸虫所致,祸害国人两千年,还知道伟人爷爷号召全民消灭钉螺,历经多年才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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