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客房,冬青生炉子烧热水,打开平安随身的行李,拿出牙刷和牙膏子准备洗漱。
“安哥儿,看!”冬青惊呼。
平安只见几件随身衣物下压着一沓汇票,还塞了一张条子,上面写着“穷家富路”四个字。
平安数了数,真是不小的数目,心里五味杂陈:“一定是我娘给的,我爹没这么多钱。”
“大爷大奶奶对您可真好。”冬青道。
“是啊。”平安看向窗外,万家灯火次第点亮,银盆似的月亮将银辉洒向大地,把院子里照得白茫茫亮堂堂的。
他有天底下最好的爹娘,最好的亲人,最好的朋友,他要保护好每一个人。
平安又摸出了清儿的书信。
清儿在信中说,她的脑海深处有些不属于今生的记忆。
那个记忆里,她也是一个痴迷医道的女孩儿,跟着做太医的父亲去青河县施药防疫。
崇山书院的山长扶危济困,腾出校舍和庭院广场作为“疫坊”,收容了全县八九成的病患,沈太医便带着下属驻扎于此,救治他们。
在崇山书院,沈清儿结识了薛山长的关门弟子陈平瑞,听说他是陈阁老的独子,十岁考入盛安县官学,十三岁到崇山书院拜师求学,但没有丝毫高官子弟的做派,他心地善良、衣着朴素、做事麻利,协助他们救助了很多病患,连抬尸体的活儿都毫不避讳。
到了晚上,病患都睡了,陈平瑞不想打扰斋舍中的同窗,便坐在院中一盏升降灯台下读书。
有一天沈清儿问他,这样日夜不辍地读书,翻来覆去地看那些经史文章,不会觉得枯燥吗?
陈平瑞笑着说:“很枯燥。”
“那为什么要反复读,不看一些新书?”清儿问。
陈平瑞道:“因为我要科举、做官,做一个家父那样的好官。”
沈清儿又问:“陈阁老这么年轻就做到首辅,一定很厉害吧?”
陈平瑞十分骄傲地告诉她,他的父亲是如何如何的勤政爱民、克己奉公。
沈清儿听他绘声绘色地聊了许久,对陈阁老简直充满了崇拜。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次日傍晚,噩耗冲破封锁的城门和街道,传入崇山书院,薛山长沉着脸告诉平瑞,他的父母被罗织了很多罪名,斩首于西市。
巨大的噩耗之下,少年面如金纸,竟眼前一黑,生生呕出一口鲜血来,血渍将前襟染红了一片,薛萼扶着他,忙请沈清儿来为他诊治。
清儿说是气火上逆,施针为他降气止血,忙到深夜,总算救回一命,守在他身旁直至天亮。
陈平瑞苏醒之后,便拒绝了薛萼送他逃亡的提议,毅然返回盛安县,守在祖父母身边。
此后清儿便再没听到过陈平瑞的消息。再后来,她也顾不得什么陈平瑞了,她因为阻止疫区的百姓在河边洗衣服,被突发癫狂的病患撞进河里。
明明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各县的医官即将撤离回京,清儿却在这时不幸染病,而且病得很急,腹痛便血、全身水肿、高热不退,一个多月时间,便带着莫大的痛苦和遗恨离开了人世。
神奇的是,再次睁眼,她竟然回到了六岁,因为被人被迫缠足而哭晕过去,又在爹娘温暖的怀抱里醒来。
娘亲擦一把眼泪告诉她:“咱们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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