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九,有民夫从盛江支流陈家巷河段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居住在陈家巷的族人皆可作证,孟家二老疑心是两年前在陈家巷失踪的新妇孟氏,学生身为陈家子弟,又是圣人门徒,自然要秉公处置,遂替孟家二老请求辨尸,倘若此人真是孟氏,陈家绝不包庇纵容,倘若不是,也可还我族亲清白。”
仪门外人群“嗡”的一声炸了锅。
孙知县一拍惊堂木,便有皂吏喝道:“肃静。”
孙知县看着陈琰,欲言又止。
为什么怀疑当年孟家人认错了人?还不是因为尸体腐烂的面目全非。如今两年过去,人都成一副骨头了,不是专业的仵作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你还让这两个糊涂蛋来辨尸?
陈琰一脸肃容,直把孙知县盯的后背发毛。
“辩就辨……”孙知县一摆手:“把尸骨抬上来。”
苇席一掀开,孟老爷腿一软跪在地上,这回他从头到脚仔细地看,一寸寸地抚过平滑的骨头,直至足踝处停住手,直挺挺的晕厥过去。
现场又是一阵骚乱,众人抚胸拍背掐人中,可算把那一口浊气吐出,只见孟老爷捶胸顿足,掩面而泣:“这才是我苦命的儿!我苦命的儿!”
孙知县对孟老爷道:“你说这是令嫒,两年前过堂时你指认的女尸又作何解释?”
“是我糊涂认错了人,这才是我儿,我儿右足是六趾。”
“可两年前的那具尸首也是六趾。”李典史道。
“她因幼时淘气,足踝摔断过,还能看到痕迹。”他说到此处,更是泣不成声。
“当年是你白纸黑字签下了认尸的供状,”孙知县沉声道,“你可知如今再想为令嫒翻案,已是难于登天?”
他还记得两年前,这位孟老爷携妻子蹒跚而至,泣不成声,盖尸的苇席才掀开一角,看到右足的六根脚趾,老两口便开始痛哭:“我苦命的儿——”
这一哭,孙知县心凉了半截,他甚至干咳一声,提醒两人看清楚再说,遭到知府大人一记警告的目光。
老两口丧女心痛,泪眼婆娑,哪里会想到其中会有蹊跷,尸体又已经腐坏看不清容貌,当即在辨尸的供状上画了押,将此案定了性。
陈平业此时又添新的供词,称孟氏不但与人通奸,还身怀有孕。
郭知府问孟老爷,是否同意剖开尸首?
孟老爷问心无愧,当场同意剖尸,还女儿清白。
结果莫说是孙知县,堂中所有人全傻了眼,新婚三日的新娘怀胎四个月,若非在室时与人通奸,难道能吞风生子不成?
此时老两口再想矢口否认,白纸黑字的供状已收进了案卷。
孙知县眼睁睁看着卷宗被府衙带走,七日后,府衙认定孟氏通奸,株胎暗结,被陈平业发现后双方发生争执,失手杀人,其情可悯,理应从轻发落,判杖责三十,徒刑两年,孟氏的尸体归还本宗。
眼下孟老爷对着尸骨一味的哭,根本听不进任何话。
孙知县简直想骂人,心底的火气压了又压,才命人将尸体收回殓房。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琰朝孙知县施礼:“县尊,学生听闻一种方法,名叫“滴骨认亲”,血亲之人的鲜血滴入死去一年以上骸骨中,鲜血可与白骨相融,反之则不会。
孙知县心道,这些都是无良仵作的障眼法,你好歹是一省解元、儒家弟子,这种鬼话也会相信?
他摇头道:“彦章啊,你太年轻……”
话音刚落,只见陈琰朝他使了个眼色,立刻改口道:“年轻人才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啊!”
陈琰微微颔首。
孙知县转而去问孟老爷:“孟氏当年被判归宗,尸骨现在何处?”
孟老爷抹泪道:“我儿清白受损,族里不许她葬入祖坟,我只好在玉琼山买下一片清净之地,将她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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