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损,死伤无数,连战马都消瘦不堪,虽打了胜仗,将士们的脸上,却再难寻见当初那股子冲锋陷阵的锐气。
宣帝至今毫无和谈之意,摆明了要与熙王拼个你死我活。
眼下局势,明眼人都瞧得真切,若是熙王军与北面的郭家军联手,两路并进,便能形成合围之势。
到那时,京都就如同那笼中鸟一般,毫无脱困的可能。
因此,京中的豪门权贵早已惶惶不可终日。
深夜,张钺得宣帝召见,踏着夜色疾步入宫。
清风徐来,宫灯摇曳。
他跪在殿中,双手交叠行礼,“微臣张钺,参加陛下。”
珠帘后传来几声虚浮的咳嗽,宣帝扶着龙椅勉强坐起身。这位天子如今瘦削不堪,明黄色的龙袍下空空荡荡,这些日子,全靠丹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宣帝没让李公公打起珠帘,他就这么隔着珠帘,细细地瞧着张钺。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宣帝偶尔发出的,几声咳嗽声。
宣帝想起,张钺自十六岁正式编入天珺卫起,便一直跟在他身边。这些年来,张钺对他恭敬有加,从不曾有过半分逾矩。
他恍惚间,将此刻跪在殿中的身影,与当年那个初见他时,颤抖着双腿跪在地上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不禁感叹,时光流逝,恍如隔世。
张钺私底下替他办过的脏事不计其数,光是替他铲除的大臣,便有三十几人。张钺从不多问,也从不居功,每次复命时都是这般恭顺地跪着。
这些年来,宣帝对张钺一直存着几分轻蔑。虽说张钺手握重权,在朝堂上是一张脸,替他办脏事时是另一张脸,但不管张钺换多少张脸,在他眼里,张钺始终是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张钺如今的一切,权势,地位,富贵……哪样不是自己赏的?他既能给,自然也能收。
这念头让宣帝面对张钺时,总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就像看着一条被他养熟了的恶犬,在外头再凶猛,但到了他跟前,就知道对着他摇尾乞怜。
让他矛盾的是,这样的人,他原应该用的安心才是,可他在面对张钺时,心底始终存着几分忌惮和疑心。
宣帝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看透过他。
有时宣帝会不禁怀疑,这张钺,背着他时,是不是还有第三副面孔?
想及此处,宣帝闭了眼,他暗忖道,罢了,眼下自己时日无多,就算看不透,但张钺时至今日,依旧对他忠诚谦卑,旁的他也没有精力再去多想了。
宣帝缓缓睁眼,看向张钺,“张爱卿……”
他的声音透着疲累,“熙王大军囤守安庆,若此时攻向京都,最迟十日便会兵临城下。此事你可有破局之策?”
张钺低头拱手,声音恭敬如斯,“恕臣愚钝。”
宣帝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你啊,终究还是这个性子。”他转头看向李公公,语气透着几分不耐,“太子和孟相,还没到么?”
李公公躬身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回陛下,已遣人再去催了,想必……想必正在赶来的路上。”
宣帝颓然垂首,往日凌厉的眉眼此刻黯淡无光。他望向殿外幽深的夜色,又喃喃道,“罢了,罢了。”
宣帝的目光再次缓缓移向张钺,见他仍跪得笔直,腰背挺拔端正。不禁感叹,这满朝文武,怕是只剩他还谨守着这份君臣之礼。
“给张爱卿,赐座。”
这是宣帝第一次给张钺这个恩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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