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问道:“宋扶风在孩子出世前就已病逝了?”
慕晚为解释阿沅这个名字,只能这会儿将阿沅是遗腹子的“事实”说出,这也是瞒不住的事,皇帝若想知道,随便叫人一查就知道了,故意隐瞒,倒有心虚之嫌。
慕晚对皇帝道:“是,民妇亡夫福薄,未能活着看到孩子的出世,阿沅是民妇亡夫留给民妇的念想,因为有阿沅,民妇才能从失去丈夫的悲痛中振作起来,带着孩子好好地活下去。”
听她言中之意,她对宋扶风用情极深,如不是宋扶风留给她一个孩子,她会因为无法自拔的悲痛,甚至有殉情之心。沅有茝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皇帝在心中将诗念了一遍,问慕晚道:“你现在,依然会思念宋扶风吗?”
“是,民妇未有一日忘记亡夫”,慕晚极力向皇帝表现她与宋扶风鹣鲽情深,“阿沅这几年越长越像他的父亲,民妇常常看着阿沅,就想起亡夫生前的音容笑貌。”
皇帝听慕晚字字句句都是对亡夫的深情,也不知自己心内在想什么,静了片刻,张口就道:“你总思念亡夫,谢疏临他不介意吗?”
慕晚低声道:“民妇不知。”
慕晚说她不知,皇帝却忍不住往下深想,将自己代入谢疏临,猜想谢疏临是否会介意。如果他是谢疏临,他深爱慕晚到无法自拔,为能迎娶慕晚求到天子面前,此生非她不可,但慕晚却心中始终惦念着另一名男子,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名男子。
如果他是谢疏临,他会介意吗?皇帝越想越深,沉浸的思绪如渐渐深沉的夜色。他会介意,非常介意,既向慕晚捧出一片真心,那他也要慕晚以全部真心回应,他容不得她心里再想着其他男人,哪怕那个男人早就死了,她不可想着别的男人,她的眼里,她的心里,都只能有他一个,他会帮她把那个男人从她心里彻底剜掉,如果她不肯,如果她不肯……
慕晚不知皇帝是怎么了,就见他望着她的眸光忽然渐渐幽深。此时室外几乎天已黑透,室内只燃着一根蜡烛,光亮有限,皇帝身后是黑黢黢的,他静幽幽望着她的目光,让慕晚不由有种错觉,仿佛皇帝身后的阴影里潜藏着某种未知的危险,那危险会突然跃扑出来,将她钳制在它利爪之下。
慕晚正是惊茫不安时,一阵夜风又吹过敞窗,“扑”地将蜡烛给吹灭了。不可视物的黑暗,让慕晚心中恐慌更甚,她急忙将手探向烛台旁,想摸到火镰重新点燃蜡烛,却惶然地触碰到他人的指尖,是皇帝也将手伸过来了,似乎也想拿起火镰。
触到皇帝指尖的一瞬,慕晚急忙将手缩回,然而黑暗中那只手却迅速跟了过来,捉住了她的指尖。慕晚不知皇帝为何突然如此,她试图将指尖抽回的动作,引来了更有力道不容挣脱的捉握禁锢。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恐慌如潮水向慕晚蔓延,她不知该如何反应,不知要如何是好,她死死地抿咬着唇,以防自己在恐惧下说出什么绝不该说的话,她紧张地几乎要将唇咬破。
皇帝却也不知要如何是好,似是他代入谢疏临代入得太深太入戏了,又似是突然其来的黑暗,忽然唤醒了他心底深处的漆黑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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