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不起,”封燃说,“我可能要住一周以上。”
“我来付。我刚收到工资。”
封燃皱眉思考。
沈执一刻都不想多待:“走吧。”
封燃勉为其难说:“行吧。”
他们光速退房离开,路上沈执冷不丁说:“你故意的吧。”
封燃装傻:“什么?”
“做个交易吧,”沈执说,“你在这里的开销我来出,但有一个条件。”
“哟,钞能力呀,这点可不够我卖身给你。”
他戏谑地说,但沈执不买账,只是默默地注视他。
一种洞察一切的沉静的目光。清如水的镜面,仿佛把人心照透。封燃的心跳都在里面冷静,他忽然低头摸找烟盒,又想起沈执闻不得,手就这么僵住,倏然释怀地笑了:“我知道你想听什么。”
他唇边挂着浅浅的弧度,视线移开,望向天边的火烧云,橘红色的阳光将他的发丝和瞳孔染上色彩。
“也不是不能说。”
他承认,那些年太狼狈也太艰难了,大多时候都难以启齿。但他并不是不想说明。只是那些冗长复杂,沉重得让他那么多年无法安睡的旧事,到底该从何说起。
封燃一直对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因为他总是觉得一旦上了大学,人长大了,又没有繁重的课业压力,很多事情就会慢慢变好。
最初的确是这样的。
封燃找了几份家教,专教高中生物理,一小时50块。许多高中生对物理极其头疼,他最初的家教生涯如鱼得水,赚了不少钱。
突然有一天,家长们商量好了似的,一致说不需要他再来了。
封燃问原因,所有人缄口不言,只有一个家长,在他极力逼问下,道出原因:“你一来,楼下就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站在那里,就那个路口。一开始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有人给我打了电话。你和他们有仇,是吧?”
他腾地站起来,到窗户边,刘莽他们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露着繁复扎眼的花臂,抽着烟,站在路口大肆说笑,时不时地往上面看,路人都避之不及。
“我建议你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私事,别把我们这些无关的人牵扯进去。”
封燃找到刘莽,质问他这么做的原因。
刘莽大言不惭地说:“你这个兔崽子挣了钱也不还,还挣什么!”
封燃气血上涌:“我还要生活,还要养家,剩下的钱我会还!你在这里站着,我怎么挣钱!”
“哈哈哈,我们看着你,怕你教坏祖国的花朵。”
“我会还所有的钱,但是你们以后不要来干扰我!”
“哎呦喂,你最好记住你说了啥,别跟你那倒霉爹似的,借钱的时候使劲儿吹牛逼,把兄弟们都吹上天了,结果把兄弟们的钱拿去赌,瞎了我们的狗眼!老四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拿什么赔!大勇倾家荡产,他六十岁的妈气得脑血栓,前天驾鹤西去了,拿什么赔!”
“我……他已经死了,他已经为他做的事付出了代价!”
“这就完了?那我们活着的人活该倒霉?”刘莽啐了一口,“谁不知道死有多简单,眼睛一闭气儿一喘的事儿!活着才他妈的难!”
活着才他妈的难。
封燃对刘莽的话大多嗤之以鼻,唯有这句话,他觉得刘莽说得太对了。
十八九岁的他没有时间和精力想象同龄人的生活是怎样的,更没有想过,他原本正常的大学该如何度过。“今天吃什么”“口袋里有多少钱”两个简单的问题,像坚不可摧的枷锁,将他牢牢地锁在名为还债的牢笼。活着,活下去,是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他没有一刻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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