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自己说,算了吧。
他的家人经不起这样长时间的消磨奔波,郑千玉也无力再承受希望落空之后的绝望。那简直是对他全部意志、灵魂的消解。
他对自己说,郑千玉,你接受吧,就这样了。
他和郑辛回了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房子在郑千玉生病之后也卖掉了,想要全力为他治病。这一切都瞒着郑千玉,直到他们搬走,郑辛对郑千玉说,弟弟,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郑辛刚毕业两年,还是实习医生。兄弟二人住在一起的时间很短,郑千玉说他想搬出去,郑辛认为是因为自己没能照顾好他。
他怎么能算有照顾好郑千玉呢?有时上白班,有时上夜班大夜班,有时候回到家郑千玉睡了,有时候下夜班之后,他强撑着不睡,和郑千玉嘻嘻哈哈,说昨晚平安夜,急诊一晚上没来人,他在休息室睡得可香了。
有时候他打开家门,看到弟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郑千玉的盲杖靠在墙边。他的神情有些呆滞,听的甚至不是什么节目,而只是电视里的广告。
郑辛觉得,生活太苦了,太残酷了,太惨烈了。
他在急诊室上班的第一天,死了三个病人。
非常不巧,三个病人里有两个病人经过他的手,其中一个和郑千玉一样大,从6楼跳下来,主任医生在给他急救,郑辛按他嘱咐在旁边协助。
他摸到这个病人的身体,感觉他全身的骨头都是碎的。
郑辛永远记得这一天,这个病人。他年纪很小,心脏停跳了几次,郑辛在他软得很可怕的身体上做心肺复苏,这个时候势必会造成他身体里的更多损伤,但是没有办法,郑辛必须继续按压,帮他的心脏泵血,让他的血能够流经全身,输送氧气。
很多普通人在活着的大部分时间里,对心脏正在工作这件事是没什么察觉的。那一刻郑辛感觉自己胳膊都在发软,汗水顺着他的鼻梁流到病人脸上。说实话,他受伤太严重,即使活下来了,也需要有很长的时间去康复,大概率还会有伴随一生的后遗症。
但如果他没有活下来,心跳从此停止,人生到此结束,死亡之后的世界,灵魂是否还有继续,这就不是医生可以解读的了,那将交给宗教或者灵学。
那是郑辛的第一个病人,也是郑辛第一个没救活的病人。那不怪他,也许每个人的命运都有定数。
病人的家人是在他宣布死亡之后才赶到医院的,他们围着病床哭天喊地,将情绪发泄在医生和护士身上,痛哭着问郑辛为什么没有救回他。
郑辛很呆滞地说“抱歉”“节哀”。
他去洗手池洗手,主任医生一起,还安抚了他几句,他的语气很冷静,不乏同情。
郑辛问,老师,这里每天都这样吗?
主任医生答,孩子,日日如此。
病人脸上盖着布,从急救室撤走了。
郑辛不是很敢承认,他刚刚在给这个年轻人急救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其实是很稳的,只是他的精神很错乱——有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在抢救郑千玉。
可能因为病人和他的弟弟年纪相仿,身材也有些相似。
可能是因为他其实每天都很害怕弟弟会自杀。
这一天郑辛在傍晚时分到家,他带了从饭馆打包的饭菜,买了一些几乎0度的鸡尾酒饮料,为了让郑千玉打起精神来,他和郑千玉说自己上班的第一天,兄弟二人一定要吃顿好的纪念一下。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酒就不要喝了,喝点饮料代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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