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的风很冷,吹得灵幡簌簌,漫天的白色纸钱,就连火盆里的火都时高时低,难以琢磨。棺椁里,躺着她的儿子,面色青白,一动不动,她不必再忧心他会否下一刻就止不住的咳嗽,更不用怕阴雨天他断过的骨头会刺痛难忍。
他解脱了。
可她还有元娘。
出生在流民中,自幼跟着受苦的元娘。
需要她护着。
其实,人心都是偏的,她疼爱犀郎,会一整夜为他诵经祈福,可她更爱元娘,元娘是在她最灰暗的时刻出生,度过了最艰苦的一段日子,她愿意为元娘豁出性命,只求元娘一生安康。
当然,是如果可以的话。
可惜世上没有这样划算的买卖。
那就只好费心筹谋。
在王婆婆追忆往昔心绪的时候,元娘上前侧坐到床榻边,抓住了王婆婆的袖子,宛若求助般,忐忑开口,“阿奶,我不知道。你教教我,高嫁如何,低嫁又如何。”
“所谓高嫁,自是费心攀上好门第,日子富裕体面,那么必然要受些苦,事事小心谨慎。可若是低嫁,或许很累,甚至得贴补嫁妆,但能自己掌家,腰板子更直些,这里头差别可大了。”
其实,高嫁低嫁也说不准哪个就一定更好。
王婆婆自己就是低嫁,这些年辛苦操持,全靠她性子强硬才能撑下来。她的姐妹倒是有高嫁的,侍奉翁姑如履薄冰,但确实也是享受膏粱锦绣,人前体面扬眉。
世上不会有万般皆如意的婚事。
总要有所权衡。
元娘……
她拿不定主意,气馁摇头,“我还是不知道该选哪个。”
王婆婆摸了摸元娘松软的头发,“不急,慢慢想,你想好,一切有阿奶帮你谋算。”
元娘头靠在王婆婆的肩上,依赖地抱住她,娇声应好。
*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元娘开始仔细思索阿奶的问题。
她怀里抱着小花,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它软绵绵的毛,小花舒服的屁股抬高,尾巴高高翘起。
若是高嫁,她可不想受委屈,可是低嫁的话,对不住了,她还是喜欢享受富贵的日子。
从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她没见过汴京是什么样,即便艳羡好奇,对她而言也太过遥远,能好好待在村子里做活,不会觉得日子有多苦。
可是她到了汴京,享受过汴京的繁华,哪怕她只是市井里过得稍稍好一点的人家,也远比穷乡僻壤的富户要过得舒服,能在瓦子看官家观赏过的表演,吃南北各地汇集的美食,甚至许多还价廉无比。
而且阿奶很疼爱她,家里的杂活都交由万贯做,外面铺子抛头露面的活也不许她插手。
她每日最要紧的就是读书习字,和徐承儿胡乱出门玩。
说真的,她觉得自己被养得有些好逸恶劳。
倘若再回到从前的村子,自己一定待不住,也再做不来那些粗活了。
一样的,若是让她过比现在差的苦日子,她一定受不了。
元娘悠悠叹气,这可真难选。
她把小花放在床榻上,小花自己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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