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鹤不厌其烦,又一次道。
棠梨宫又一次传水。
更深人静,廊下宫人垂手侍立。
沈鸢一手握着篦头梳发,余光瞥见丹墀前探头探脑的宫人,沈鸢心口骤然一沉:“怎么了?”
宫人疾步入殿,战战兢兢:“主子,元少夫人她、她……”
手中的篦头倏地掉落在地,沈鸢猛地站起身,双眼瞪圆。
她一只手抓着宫人的臂膀,指甲几乎掐入宫人骨肉。
沈鸢惊魂未定:“我姐姐、我姐姐她怎么了?”
沈殊是沈鸢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她不敢想若是对方出事了,自己留在人世还有何盼头。
宫人惊慌失措,双足无力,跌跪在地。
“元少夫人难产,如今生死未卜,元家连夜打发人去请虞老太医……”
一语未落,沈鸢忽然推开宫人,提裙朝外奔入雪幕。
台阶上覆着薄薄的一层积雪,沈鸢朝前栽落在地,双膝磕得红肿。
一只手拦腰将自己抱起,隔着朦胧水雾,沈鸢看见了谢清鹤紧绷的下颌。
她再也忍不住:“我姐姐、虞老太医……”
沈鸢语无伦次,口中含糊不清,“我要出宫,我要去见姐姐。”
宫门落钥,寻常人不得进出宫门。
沈鸢急得满头大汗,眼中染上白茫茫的一层水雾。
“陛下,我求你,我求你让我去见姐姐……”
寝殿的槅扇木门在沈鸢身后缓慢关上,她瞳孔骤紧,不顾双膝摔得血红。
沈鸢挣扎着落地,还未向谢清鹤叩首,忽见宫人行色匆匆穿过窗下,手中还捧着金创药。
谢清鹤冷声,一手抱着沈鸢坐在软垫上:“坐好。”
素裙拂起,露出膝盖上的斑驳血迹。
沈鸢恍若不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落。
谢清鹤一只手握住她的膝盖:“别乱动。”
沈鸢无声落泪,泪流满面。
谢清鹤忽然开口:“虞老太医刚刚去元家了。”
沈鸢倏尔抬起双眼,眼中燃起一小簇光亮:“那、那我……”
话犹未了,沈鸢垂首低眉,唇角扯出一点笑:“多谢陛下。”
她还真是痴心妄想,竟还想深夜出宫去见沈殊。
沈鸢转眸望向在雪中矗立的红墙黄瓦,眼底又一次蓄上婆娑水雾。
九重宫阙如层层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坚不可摧。
沈鸢寸步难行。
她低头,乌发顺着沈鸢的动作往下滑落,几缕青丝落在沈鸢手臂。
沈鸢心口惴惴不安,一会是明宜垂在横梁上的双足,一会是平州夏老爷满身血污躺在自己面前,还有如今生死未卜的沈殊。
四肢冰冷麻木,沈鸢耳边嗡嗡作响。
直至耳边又一次传来宫人的声音:“主子,马车备好了。”
沈鸢猛地扬起头,愕然:“……什么?”
谢清鹤目光平静:“不是想出宫?”
沈鸢难以置信,如提线木偶一样,由着宫人为自己更衣。
七宝香车无声在雪夜中穿梭,马车前悬着两盏琉璃宫灯,细碎光影在冷风中忽明忽暗。
长街寂静,落针可闻。
身后的巍峨殿宇渐渐消失在沈鸢眼中,她不安收回目光,心神不宁,时不时望向倚在车壁上的谢清鹤。
沈鸢仍然觉得匪夷所思。
她还以为谢清鹤会如以前一样,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崩溃绝望,看着她伏在地上哀声痛哭。
假寐中的谢清鹤倏地睁开眼:“看着朕做什么?”
沈鸢转过眸子,须臾,还是忍不住扭过头。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