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回老家了,秦嬷嬷那样的年岁,本也该告老归田。”
说来奇怪,松苓以前看秦嬷嬷哪哪都不顺眼,可如今回想,秦嬷嬷除了待沈鸢严苛,旁的错处却一点也挑不出。
怕说漏嘴,松苓扶着沈鸢躺下:“姑娘昨儿夜里都没怎么睡,这会子先歇歇罢。”
言毕,又往后退开半步,往香炉中丢了两块香饼。
郎窑宝石红三足圆炉簇拥着一小团火焰,青烟徐徐,氤氲在屋中。
沈鸢眉心一皱,挽起帐幔的一隅:“可有别的香饼?”
松苓面色窘迫:“管事送来的只有松檀香。”
声音越来越低,“我本来想让管事的送些安神香,想着姑娘这些天都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若是有安神香,兴许会好些,可管事说……”
沈鸢柔声宽慰:“无妨,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唇角笑意染上几许苦涩,沈鸢摆摆手,“你下去歇着罢,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帐幔松开,帐中光影暗了一瞬。
沈鸢这些日子确实睡不安稳,她总会在梦中一遍遍想起明宜,想起她笑着朝自己招手,头也不回踩入日光中。
也不知她如今到哪里了。
昏昏欲睡,恍惚间似是有人坐在自己榻沿。
沈鸢迷糊睁开双眼:“松苓,怎么了?”
模糊视线中,一个颀长身影忽然晃在沈鸢眼前。
困意刹那烟消云散,沈鸢猛地坐直身子。
起得急,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沈鸢枕着青缎迎枕,一手按在心口。
谢清鹤温声笑道:“怎么这么急?”
他一只手按在沈鸢后背,替她顺气。
沈鸢身子颤栗,瑟瑟发抖。
从端午之后,她不曾再见过谢清鹤。
沈鸢甚至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谢清鹤真的带人去了汾州,又或是他厌烦自己,将沈鸢遗忘在别院。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于沈鸢而言都是天大的喜讯。
可他还是来了。
身子朝后避开半步,沈鸢心生狐疑:“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她心中存着万千疑虑,想知道谢清鹤可有听信自己的话,想知道明宜如今可安好。
可沈鸢脸上不敢流露出半分。
谢清鹤抬手轻碰她的眼睫:“带你去个地方。”
沈鸢转首望向园中昏暗天色,踟蹰不前:“这么晚,还是改日……”
她并不想同谢清鹤一道出门。
谢清鹤唇角噙着浅淡的一丝笑,他目光仍落在沈鸢脸上,一言不发。
压迫和震慑无处遁形,沈鸢落在枕边的手指往里蜷缩半分。
少顷,她缓慢垂下脑袋:“……好。”
在谢清鹤跟前,沈鸢向来说不了半个“不”字。
听话顺从是沈鸢唯一能做的事。
长街空荡,连半个行人的影子也见不到。
八宝香车穿过长街,车前悬着的两盏雕花玻璃描金宫灯摇摇晃晃,光影透过墨绿车帘,若隐若现。
沈鸢一颗心惴惴不安,时不时抬起眼皮望向倚在车壁上闭目假寐的谢清鹤。
她不知马车会驶向何处,更不知谢清鹤怎会心血来潮带自己出来。
车帘掀开小小的一角,沈鸢悄声往外望。
再往前就是尚书府。
掌心沁出细密的薄汗,沈鸢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她眼睁睁看着马车离尚书府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而后,飞快在尚书府前越过。
沈鸢无声松口气。
转首,不偏不倚对上谢清鹤似笑非笑的一双眼睛。
沈鸢心口骤停,满腔心事落在攥紧的丝帕上,再也不敢东张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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