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知又胆大。
穿花拂树,越过垂花门,眼前怪石嶙峋,青松攀附。
隔着楹花木门,隐约传来苏老夫人爽朗的笑声。
“好孩子,还好有你,不然亦瑾只怕撑不到今日。我这把老骨头磕了碰了不要紧,可我这小孙子,他才多大。若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还不如陪着他一道走了。”
除了田婶,沈鸢几乎不曾和长辈相处过。
她手足无措,被一众奴仆婆子簇拥在中间,局促不安。
“老夫人说笑了,这原也不是我的功劳,不敢矜功自伐。若不是老夫人和夫人往日悉心照看,他……他也不会醒。”
满屋花团锦簇,婢女相处掩唇而笑。
苏老夫人抚掌大乐:“还他呢,如今都成亲了,也该改称呼了。”
苏夫人捂唇笑:“母亲快别说了,两个孩子刚成亲,可禁不得逗。”
话落,又是满屋笑声。
沈鸢脸红耳赤,往前看是苏老夫人和苏夫人,往右看,目光又和苏亦瑾撞上。
她无奈,只能拿丝帕掩唇,视线往外瞥。
隔着乌木长廊,沈鸢猝不及防,和廊下的一双黑眸对上。
周身冷意渐起,沈鸢脸上的腼腆羞涩一扫而空,双目惶惶不安。
是谢清鹤。
谢清鹤怎么会在此处?
有眼尖的瞥见廊下的苏尚书和谢清鹤,忙忙挽起毡帘,又赶着上前请安。
苏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颤颤巍巍朝谢清鹤行了一礼:“殿下怎么亲自过来了?”
说着,瞪了苏尚书一眼,“怎么不早点打发人来说,我等也好在门口恭迎殿下。”
“苏老夫人不必多礼,是我拦着苏尚书不让他通报的。”
熟悉的声音落在耳边,沈鸢身影止不住颤抖。
她又一次想起了前夜在渡口前谢清鹤那双冷漠凉薄的黑眸,想起他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被沈父带走。
从前在自己面前的温和半点不见,有的只是冷淡无情。
那夜自己抛下自尊廉耻,那样求谢清鹤,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那他今日来,又是为了什么?
沈鸢满腹疑虑,胡思乱想。
脑子乱成浆糊,连苏老夫人唤了自己两三遍都没听见。
松苓站在沈鸢身后,悄悄拽动她衣袂:“姑娘,老夫人喊你呢。”
沈鸢骤然回神,她怔怔仰起头,后知后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苏老夫人笑笑:“沈鸢,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向殿下请安?”
沈鸢眼皮颤动:“我、我……”
礼数忘得一干二净,沈鸢如任人摆弄的傀儡,魂不守舍福身行礼。
“见过、见过太子殿下。”
起身得急,沈鸢一时不慎,广袖竟不小心拂到身旁的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
瓷瓶四分五裂,碎瓷片溅落满地。
屋里声音戛然而止。
一人眼疾手快将沈鸢拽至自己身后,苏亦瑾气喘吁吁,一身月白色长袍衬出单薄瘦削的身影。
他上下打量着沈鸢:“没伤着罢?”
“没、没有。”沈鸢摇头。
众人面面相觑,屋中落针可闻。
无意瞥见谢清鹤冷若冰霜的黑眸,沈鸢心中的不安更甚。
她悄声挪步,往苏亦瑾身后藏了一藏。
再往后半步。
谢清鹤目光渐冷。
他视线缓慢下移,落在苏亦瑾同沈鸢相握的双手上。
似乎是察觉到谢清鹤的视线,苏亦瑾握得更紧了。
他转首低声安慰:“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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