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度数是那一列里最高的。
步行回家后,脱掉傅易沛强硬披在她肩上的大衣,一路吹足冷风,人本该清醒,脸颊和脑子却都有些蒸腾发热,不然不会做出脱掉大衣后,又捧起,低下鼻尖,浅浅一嗅的举动。
傅易沛进酒屋脱衣时散出的香气,此刻在林晋慈酒后的嗅觉中放大数倍,味道也像变了些许,柔软细腻的羊绒,似乎有他久穿留下的温热体息。
察觉到自身行为怪异的林晋慈,将衣服烫手山芋一样丢开了,却还是忍不住在入睡前,把这件浅色大衣从客厅沙发搬去了卧室沙发上。
这晚,林晋慈入睡很快。
在国外那几年,她也时常睡前饮酒,希望自己进入梦乡时能安稳踏实一些,但大多时候不能如愿。
她不常做梦,即使做梦也大多不是具体的现实画面。
睡眠于她而言,像是由数个大小不一的灰色房子组成,线条严整,除了空荡,里面什么也没有,闭上眼后,她短暂地在里面待一待,有时候觉浅,一夜要徒劳地辗转多间屋子,然后闹钟响起,她便毫无留恋地离开。
但这一夜,梦境混乱而多彩。
一开始是现实场景。
深夜时分,在灯光黯淡的酒屋门口。
她跟傅易沛即将分别,温暖厚实的大衣压在肩头,隔绝夜风,傅易沛替她拢好衣襟,跟那晚在电梯里一样,毫无预兆地靠近过来。
林晋慈以为他又要像上次那样亲她,忽有一刹紧张。
但傅易沛没有。
只是隔着蝶茧般笼罩住她的外衣、轻轻抱了一下,在她微僵一瞬,感到需要慢慢适应的第二秒,就松开了。
林晋慈垂落在大衣里面的手指,不为人知地捏紧。
站在傅易沛面前,想要发出一些声音,避免安静带来尴尬,于是她就问了傅易沛他们大学工作室的那栋小楼现在是什么情况。
上周开车路过那里,隔着白色的围栏,看到里面大门紧闭,像久无人往,萧条得很。
傅易沛说五年期满后,就没再续租了。
听唐德说,老板之后还是想要继续整租五年,也有不少人去看过,不乏意向很大的租客,据说有人想在那里开轰趴馆,老板既不肯降租金,也舍不得那栋小楼被改头换面,宁愿这么空着,好像一直没有租出去,无人打理,自然就萧条了。
五年之间,时移世易。
楼市行情都不知道变了多少回,这样的固执,不亚于刻舟求剑,林晋慈中肯地说:“大概是还没想清楚,像你这样掏钱爽快的租客很难再遇到第二个了。”
大学时就听唐德提过,那栋上下三层的小楼,租金较市价要高出许多,但傅易沛当时一眼相中,院子里种的几株玉兰,室外楼梯上的爬藤月季,几乎处处满意,连价都没还,就当场拍板定下。
其他人都见怪不怪:“傅易沛就是这样啊,为喜欢买单,眼都不眨一下。”
林晋慈看着眼前这样的人,晦暗冬夜,临别气氛,见他淡淡笑了,对着她开口说话。
“这么说,还是我害了那个老板。”
林晋慈顿了片时,说:“也可能,你拉高别人的标准,别人就很难去找下一个。”
傅易沛不甚明显地咧了一下嘴角,问她,是吗?
林晋慈没有应声回答。
梦境里也同样,以淡到似乎不必回答的两个字结尾。
深眠中,涌起的酒热气侵满体腔,脸颊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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