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一下子反应过来,有人激动地问:“宁丫头,这是把老宅盘下来了?”
听到“老宅”,许爷爷眼窝瞬间泅满热泪,颤颤巍巍拿起钥匙反复摩挲。
老人把目光转向许昭弥,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许昭弥不想这么煽情,这个该死的陆以宁……
她快速上前抱住爷爷,鼻尖蹭着簇新大红唐装前襟的金丝寿字纹,声音闷在织锦缎料子里:“爷爷,您开心吗?”
“爷爷开心,开心,开心很哩!”老人带着哭腔的乡音荡开,席间顿时漫开唏嘘声。
“您开心就好。”
谁不开心呢?肖玉枝和许大勇也开心,但是开心归开心,这房子不是女儿买的,他们知道。
于是就都把目光不约而同放向了陆以宁。
也都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好了好了,继续吃饭吧。来小伙子,你也别白跑一趟,坐下一起吃吧。”亲戚张罗着喊服务员加双筷子。陆以宁犹豫地看了许昭弥一眼,像是在请示。许昭弥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懒得看他。
倒也没拒绝让他坐下。
陆以宁就这么坐在了她这桌。
巧的是,左边正是许大勇。
“叔叔好。”陆以宁对他微微欠身,礼节周全。饭桌上长辈不动筷,他便也静候着,教养全都落在许大勇眼里,心里又添了几分考量。
宴至中途,许大勇突然问:“会喝酒吗?”
“会一点。”陆以宁答得谨慎,好男人通常不贪杯,但社交场合又需应付,这个分寸拿捏得正好。
许大勇摸着下巴,竟亲自给他满了一杯。那青瓷酒盅不大,约莫二两的量。陆以宁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捧住。
许昭弥坐在他们对面,莫名其妙地看着许大勇,又莫名其妙地瞥了眼陆以宁,只觉得这两男人都挺古怪。
她爸竟主动给别人斟酒?
而那个素日里到哪儿都矜贵自持的“别人”呢?从来都是酒宴上被众星捧月的角色,此刻倒诚惶诚恐地拘谨起了。
也挺叫人大开眼界的。
“今天,你也算是正式见了弥弥的家长。”许大勇叩着桌沿,“按我们老许家的规矩,第一次见面,是要给亲戚长辈敬酒的。”
陆以宁听出话中深意,喉结猛地滚动,眼眶有点红了。
“应该的。”他起身举盏,首杯敬向许大勇——弥弥的父亲。
随后顺时针绕席,一杯接一杯敬下去。
很快喝了大半桌,一斤下去,身型虽有些摇晃,但依旧如松般挺立,风度不减。行至肖玉枝跟前,陆以宁郑重斟满酒盏:“阿姨,我敬您。”
肖玉枝瞪向许大勇,“造孽!这么糟践孩子。”她心疼地拽了拽陆以宁衣袖:“快坐回来,别喝了。”见陆以宁纹丝不动,忙朝许昭弥使眼色。可许昭弥却也坐着没动,心事重重的样子。
怔忡间,陆以宁已仰颈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时漏了滴琥珀酒液,顺着脖颈滑进衬衫领口。他偏头对许昭弥绽开个朦胧的笑,转身又向邻桌走去。
酒席敬酒素来讲究来者不拒,尤以小辈对长辈。又一轮下来,许昭弥的三叔五伯都被哄得高兴,拍着他肩膀放下豪言:“往后有事找三叔!来,再碰一杯。”
说是碰一杯,遇上酒蒙子一杯哪肯罢休。待这桌喝完,陆以宁额头已沁汗,脸红到脖子根,脚步也开始发飘。
许昭弥终于忍不住,看向许大勇:“爸——”
“你别管!”许大勇有数,自陆以宁端起第一杯酒时,他便在观察,年轻人碰杯时杯沿永远低三寸,长辈夹菜必停箸应和,连五婶絮叨孙辈入学的事都认真倾听。此刻醉态已显,衬衫扣子却仍系到喉结下方,风度依旧不减,几圈下来对待长辈态度始终如一,没有半点不耐烦。
女儿家不懂,考量男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喝酒——酒品见人品。他观察着陆以宁的风度谈吐,觉得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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