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杀了她。”宫忱说。
眼神毒辣如他,已经看出,这个“段夫人”的躯壳里,只剩下一丁点儿本来的魂魄,而其余的所有,已经被漆黑的一团占据了。
没救了。
还是这三个字。
只是他这次没办法像在云青碑界那时一样,干脆利落的一刀将这个头颅斩下。
他明明,还有很多话没跟她说。
“是啊……是我杀了她……我以为我能控制住自己,但我没有……”
段夫人眼里流下漆黑脏污的泪水,愣愣地看着他,“我杀了我这辈子最好的姐妹……她到死都没有反抗。”
“忱儿,你帮我给她报仇好不好?”
“你杀了我,好不好?”
宫忱仍旧一动不动,像一座冰雕。
“你说话啊,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段夫人脸上黑色的泪水和红色的血水交织,显得既可怖,又可怜。
“我当年对你那么坏,我真的是个很差劲的养母,对不对?”
真的很坏吗?
其实也不。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她一直对宫忱很好,天冷了送衣,出远门送鞋,生病了送药。
可宫忱是个很谨慎的人,他被她骗过一次后,就不太愿意相信她了。
但那时段夫人在那么多人面前维护他,又让宫忱十分动容,他又觉得是自己一直以来对段夫人太苛刻了,所以想在离开段府之前再见见她,跟她解开当年的心结。
那之后,他或许能够心甘情愿地叫她一声……
“你不坏,”他拼命地压抑着情绪,很低很低地说,“你一点儿都不坏。”
“对不起,沈娘。”
段夫人瞳孔一震,渐渐地,失去了光泽,似乎是回想起了一段遥远的往事,发出一声难听的哽咽。
“只有你记得,我叫沈湘。”
“你刚来段府半年的时候,赶上我的生辰,别人送我金银珠宝、针织画卷,只有你送了我一柄剑,递过来的时候手上全是冻疮,朱颜说,腊月寒冬,你去给别人洗了三个月的碗,用攒下来的钱买了这柄剑………你只来了半年,就知道我心底最喜欢什么,又拼了命去给我你能给的最好的东西。”
“其实,我纵容钦儿学剑,一直都有我自己的私心,我年轻时落下病根,再也用不了剑,所以把剑心放在了钦儿那。”
“我不是个好娘亲,不是个好养母,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们。”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宫忱眼看着段夫人身上那一丁点干净的魂魄都逐渐被黑暗蚕食,然后她的脸像摔碎的镜子一样裂开,有什么从里面笑着露出丑陋的面容。
她自己却没意识到,恶鬼已经占据了她的脸,只是说着说着,余光突然瞥到了一面铜镜,镜中的恶鬼左手里拿着心脏,正在大快朵颐,然后她沉默了,颤抖地用右手擦去了嘴角的血。
那个面孔时而是她,时而是恶鬼,让她有些受不了地捂住了脸,湿润的眼睛在沾满血的指缝里死死睁大。
“忱儿,够了,别再等了。”
“我不想死的时候,让钦儿看见他的娘亲是这副模样。”
“那样的话,他这辈子还能走出恶鬼的阴影吗?”
房间内一片死寂。
直到有人敲响了大门。
那声音开始时带着一丝喜悦,迫不及待地想分享给房间里的人:“阿娘,你在吗,是我。”
“我有宫忱的消息了,听说他去了岚城,我一会就出发过去,明天就把他带回来让你揍一顿,你说好不好,阿娘?”
“为什么锁门啊?”
“阿娘?”
“……有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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