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温柔的妈妈从画房里走出来,一手抱着画,一手拿着剪刀,站在他身前,面无表情一幅一幅的把画撕碎了,剪烂了。
她俯下身用力握着季康元的肩,右手手指还扣在剪刀上,剪刀背冰冷地贴着季康元颈侧的动脉血管,发着抖:“是不是因为搞艺术才让你变成同性恋的?啊?宝宝?……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他看着妈妈通红的眼睛,说不出话,胸口像栓了块巨石一般往下沉。
“别怕,妈妈会把你治好,你跟妈妈去国外看病,有个医院很厉害的,妈妈会把你治好的你会好的……”
方慧安声音渐渐哽咽,再也忍不住的崩溃地哭喊,“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季康元!你要当变态吗?!从小到大都很懂事的孩子啊?啊?你疯了吗?”
“是不是妈妈的错?是不是妈妈太不严厉了,你以为什么错事都可以尝试?”
胸口的酸涩迅速向五脏六腑蔓延,从小到大最爱的母亲第一次用打量怪物的眼光看自己,季康元头沉得抬不起来。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很重的哭腔:“不是的妈妈,我真的喜欢他,我喜欢的是一个很好的人,真的,我,我不是变态也不是……妖怪,我们是真心……”
方慧安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阻止他把衷肠继续说下去。
客厅里一时很安静,她颤抖的呼吸也清晰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康元的膝盖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脸颊上一跳一跳的疼。
直到背后的光线慢慢黯淡了,阳光带着身体里的温度一寸一寸退出气氛窒息的客厅,他终于听到妈妈开口。
“宝宝,妈妈爱你。”
“从小到大妈妈所有事情都是先紧着考虑你,就这一次,妈妈就求你这一次,我们改正,好不好?”
“跟那个男的断了,你不想结婚就不结,不想谈恋爱不想工作妈妈都能养你一辈子,不要当恶心的同性恋,好不好?”
“妈妈,我……”
她急切地打断:“好不好?”
半晌,季康元一直不曾抬起过的头轻轻摇了摇。
方慧安的脸上一瞬间就没了表情。
季康元知道自己又让她失望,却无力改变,甚至连虚假的承诺也说不出口,愧疚与痛苦几乎将他撕碎。
模糊的视线中落下一颗颗清晰的眼泪,砸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响,吵得人不安,也让人心疼。
但方慧安沉默了很久,突然一把扯下脖子上季康元用攒了很久的工资给她买的项链,走到窗口,狠狠向外掷去。
她声音冷冷的,用很轻很淡的语气下最后通牒。
“要么跟他断了。”
“要么,你一辈子别再回来,别做我的儿子,别花我的钱,别住我的房子,别再叫我妈。”
十月底,A市晚上的风很冷,季康元被吹醒了。
一个真实到让人如坠冰窟的梦。
他睁开眼,强行忽视心头的怅然和不安,目光落在眼前的别墅。
深深吐了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别东想西想,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强大之后他可以把许术好好地藏一辈子,为还没发生的事情费神的才是蠢人。
而且,开心一点,许术就要过生日了。
季康元吐过之后已经清醒了很多,洗漱完,他坐在客房的床上,拿出包里许术的手机,一条一条删掉自己醉酒时无意识发出的求救信息。
冷白屏幕光描摹在他侧脸轮廓上,投映进眼里,眼珠变成漂亮冰冷的玻璃球。
他的表情和眼神甚至淡定到让人怀疑这些绝望而疯狂的信息是否出自他的手。
发丝悬挂的水珠滴落在屏幕上,‘求’字变得很模糊。
退出聊天界面时才看到陈与年给许术新发来的未读信息。
——你那边信号差成这样?这都多久了还不回我消息。
——我这边有个项目正好可以回来,我来找你玩儿吧?
——给我发个地址来
只隔了半小时。
——许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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