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蕴嗯一声,走到月舍外,缓缓长舒出一口气,被白芷担忧地扶住。
“我无事,彭掌柜那边怎么说?”
白芷:“陈危刚来回话,说彭掌柜私下派人去江南一带寻了好些名医,他们听完世子症状,全都和张大夫说得相差无几。”
清蕴抿唇不语。
她只是想再试试,万一就有人治过和李秉真类似的病人呢?她知道,大长公主抱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私底下没有停止过寻医问药,只是在没有明确的希望之前,不敢再把人带来。
如今看来,无论哪边,都是一样的答案。
嫁进国公府之前就曾有预料的分别,在它来临时,清蕴依旧猝不及防。她并不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只是忍不住同情、怜惜李秉真,这个生来就没有一天不是处于病痛中的人,好不容易燃起了求生的欲望,转瞬却依旧被命运捉弄。
人非草木,她和李秉真做了一年夫妻,对他的感情,并不像她最初想的那样平淡,无法冷静地看着他离开。
在外站了会儿,清蕴去厨房煮粥。
早春时节,天儿暗得依旧快,等李秉真练会儿字,喝下粥后,又到了他该歇息的时辰。
和每晚一样,清蕴依旧歇在他身侧。
寅时正,浅眠的清蕴照常睁开了眼,发现枕边人却没有和近日一般,在这个时辰自然醒来。
他仍闭着眼,平躺在枕上,仿佛没有任何声息。
清蕴心突然如雷般鼓噪起来,默然数了几十个数,才慢慢伸手去探他鼻息。
在触碰到李秉真的刹那,突然被一只手横空捉住,偏首含笑,“怎么了?”
清蕴怔住,不说话,定定看着他。
本是想小小开个玩笑的李秉真却有些不自在了,感到歉意,“当真吓着你了?对不住,我……”
平静陪伴他两个月的清蕴忽然毫无预兆地落下两滴泪来,不待李秉真继续开口,已是泪如雨下。
李秉真从那双泪水涟涟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一个肤色病白、面容极其清癯的男子。
若是不言不语地躺在那儿,恐怕就和死人无异。
他已经许久没照过镜子了,竟不知自己变成了如今的可怖模样。
李秉真感到了这个玩笑的过分。
想安慰,却不知如何说,“是我不该……”
清蕴依旧在落泪,从无声到抽泣,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很快,李秉真感觉自己身前的衣襟、被褥都湿了一大块。
他只能慌乱而充满歉意地抱住她。
李秉真的怀抱并不暖,他如今身体总是萦绕一股阴冷的寒意,宛如跗骨之蛆,在一点点带走他所剩无几的生命。
清蕴却回抱得更紧。
她不想他死,想他活着,哪怕是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哪怕他无法说话,甚至无法看她,也想让他活着。
可她无法开口。
李秉真轻轻地拍打她,像笨拙地安抚一个孩童,“对不起,对不起,猗猗……”
他厌恶自己的无力,因为此刻他无法将她抱起,看清她的神色,再慢慢擦干她的泪水,告诉她不必流泪。
放任自己情绪崩溃了许久,清蕴才抬起红通通的眼,轻声道:“你方才吓到我,让我咬到舌头,痛了很久。”
李秉真仍是说对不起。
清蕴摇摇头,往上轻轻吻了下他消瘦的面颊,露出笑容,“已经不痛了。”
李秉真无声回吻住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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