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交错,随着雨声扑簌簌地响,山道上镜子似的小水洼里很快便泡满了色泽明亮的扇叶。
外墙缠绕着珊瑚藤的沈家宅子静得很,前庭萧索,山风穿廊而过,偶有几个折返来回的人,也谨慎地放轻脚步不发出任何声响。还不到正午,后厨按照惯例早早送来饭菜,但端着餐盘的仆佣刚到书房前就被管家拦了下来,皱着眉头示意他们再将东西撤回去。
主人家没有进餐的心思,自从前些天灰头土脸从医院回来,他已经很久不曾正经吃过一顿饭了。
他一开始大概打算前去医院赔礼道歉的,可他的故交单单只用了一句话便将他推入两难境地,即使对方并未明说,但在场的人谁听不出来呢,她句句别有深意的指责为的就是亲骨肉变陌路人,非得逼着主人家同家里的孩子断绝关系不可。
尽管那位老夫人的恨意情有可原,但饶是关系再不睦感情再疏离那也是亲父子,更何况自家少爷还掌管着一份至关重要的家业,要他们恩断义绝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单从这一点来考虑管家认为主人家未必会绝情至此,再者亲缘血脉也总还能叫他怀有一丝恻隐之心,哪怕自家少爷似乎早已顺从于那样苛刻过分的要求,但至少现在,沈氏还需要一个能够代表家主威慑所有旁系的掌权者,他的存在不可或缺。
前后大约三四天的时间,主人家不再像往常一样接待来访的客人,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女儿。书房始终紧闭,就连管家也只在必要时才被允许进去听差。宅子里的仆佣私下议论外头不清不楚的传言,但管家却不以为然——越是模棱两可才越表明还有斡旋的余地,主人家拿不定主意是好事,等他消了火气,再请家里的先生来求一求,未必不能像六年前那样找到比断绝父子关系更稳妥的办法,到底也没真正闹出人命来么。
管家暗自感到庆幸,但他还没来得及安心太久,主人家的吩咐就叫他再次绷紧了神经。
清早,外头阴雨连绵,沈家的主事刚结束办公就被请进了书房,父子俩不知在商谈什么,过去好几个钟头了也不见有人出来——这并非什么好预兆,管家一下子想到了最糟糕的那个可能。
门窗关得很严实,因此四下只听得见老爷子不紧不慢拨弄茶盖的响动。
书房里,沈家的主事已经在父亲面前背手立了整整两个钟,眉头皱得深,神色也不似刚进来时那样谦逊恭谨。
即便六年前已有领受惩戒的经验,但那并不意味着沈家主事能够一再忍受这样拿腔捏调的威严,况且他的父亲早有了决断,请他进来也不过是父子间礼貌性的告知,既然他极力劝解都得不到退让,那随意做做样子便成了,叫他一个快四十岁的人站这么久是折腾谁呢。
沈家主事不满极了,也逐渐不耐烦起来,最后索性自顾自伸手去捞桌上另一碗热腾的茶汤。
老爷子靠着椅背瞧人,那眼神叫沈家主事浑身都不舒服,刚掀起茶盖又压了下去:“我还是那句话,您要想这么做,可以,但是您得给我时间,不能叫我半点准备都没有就来收拾烂摊子。”
他的父亲冷哼说:“你别想再替那混账东西求情!”
沈家主事无奈:“您老行行好,我这是为自己着想。”
老爷子双手交合,缓慢说:“……总之我丢不起这个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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