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给顾严开车,开了将近十年,我和顾柏川坐他的车也坐了将近十年,每一次都是稳稳当当,别说是车祸,就连是普通的剐蹭都从没发生过。
这样一个开了半辈子车的男人,终于在快三十岁的时候成了家,算一算如今孩子也才几岁大,怎么会因为一场车祸就这么走了?
都萨木握上我的手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有那么凉。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面色严肃看向纪从云。
纪从云通红着眼睛,告诉他:“一个对我们很好的哥哥,去世了。”
174.
再次见到顾柏川,就是在阿鹏哥的葬礼上。
五月,天气正在转暖,北方这座十八线村庄的树木呈现出翠绿的颜色,然而,这天的天气却不是很好,淅淅沥沥,一直在下小雨。
我对关于“雨水”的一切都生不出好感,灰色的天空总意味着一些悲伤的事情,今天也同样。
我向辅导员请了两天的假期,出京参加葬礼。
仔细回望阿鹏哥过去的半生,我总能想起他那张黑黝黝的脸,劲瘦却充满力量的手臂,以及他笑起来的时候洁白却不太整齐的牙齿。
在许芸阿姨还没去世的时候,阿鹏哥跟我与顾柏川关系亲密,时常在工作之余带着我们俩玩耍,有的时候是带我们偷偷进到礼堂后面,看文工团的演出,又有的时候,是载着我们去到公园里放风筝。
我们两家大人总是很忙,忙到脚不沾地,忙到甚至分不出一个周末给自己的孩子,可以说,阿鹏哥在许多时候代替了他们,看着我和顾柏川成长。
顾严叫他“阿鹏”,我们叫他“阿鹏哥”,外头的人管他叫“小鹏师傅”,而直到他去世之后,我才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程鹏,寓意鹏程万里,前程广大。
而如今这两个字被写在他的黑白照片下方,一对满头白发的老人哭得声嘶力竭,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孩子垂泪。
我只身一人,站在灵堂,一席黑衣,隐没于送葬的人群中。
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菊花香味,混合着亲人的悲伤,那股味道闻起来像极了室外飘着的尘土和乌云。我曾听闻有这样一个说法,家里老人去世,如非大灾大难或突来恶疾,就可被称为“白喜事”,是善终;而各种葬礼中,最令人悲恸的就是年轻人的突然离世,一夜之间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总不免觉得难过,鼻尖泛酸,拳头捏紧放在身侧。
就在我沉浸于低落的情绪中,忽然闻到空气中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皂香,我不由抬头向四周张望,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顾柏川,一米八六的个子,一身黑色西装,肩角挺括,皮肤没有原来那样白皙了,兴许是在军校里被晒成了小麦色。
他站得比从前还要直,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竟像是雨后春笋一样成长起来,光是沉默地立在那里,已经有了顾严当年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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