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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丽自然地说出口。

他只觉浑身冷得厉害,连舌头都被冻得僵硬。

身上唯一滚烫的,就是那枚他当日怎么用力都没拽下来的翡翠扳指。

刚刚历经生死之间的皇帝睁开眼,眸子被血染得通红可怖,却一点都不显得狰狞。

帝王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他,如同逗弄一个晚辈似的,随手摘下扳指给他。

拇指间的扳指愈发灼手。

赵珩的反应出乎何谨的预料,他原以为赵珩会惊、会怒、会在这些激烈的情绪被压抑后,向他询问细情。

那时候,他正可以将事情和盘托出,再表忠心。

然而赵珩没有。

皇帝陛下听了他说英王殿下欲报陛下的反应就同听见今日膳房少备了道点心一般平淡,仿佛这不关乎朝局,亦不关乎皇位,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想去为赵珩擦头发,忽地又想起自己伏地跪了许久。

温泉殿的地面自然是不脏的,可他莫名觉得自己手上沾了尘埃,不敢去触碰帝王。

“陛下。”何谨颤声道:“奴婢背离君父,不忠不孝,但请一死。”

赵珩随手抽了挑巾帕,挑了一绺头发,慢悠悠地擦着。

他对湿发吹风从来不以为意,只头发湿了被姬循雅看见,免不得要听将军胡言乱语。

昨夜姬循雅细细地给他擦头发,赵珩半睡半醒,不以为旖旎,只觉有点恼人,便低语道:“不必了,景宣,你也睡吧。”

“不擦干寒气入颅,臣怕陛下头疼。”

赵珩半掀眼皮,触目所及唯有将军专注的脸,他一时心尖酸软,笑道:“朕哪里就羸弱得经不住风了。”

姬循雅冷嗤一声,“病皆从小处来,日积月累,终成大患,陛下年轻时不谨慎,日后可怎么好。”

赵珩深觉此情此景好笑。

他和姬循雅都不长命,死时尚是盛年,两个短命之人居然如此言之凿凿地谈起养生,未免令人发笑。

但姬将军说的不错,赵珩受过的伤不少,从前仗着年少身体好就恣意妄为,且数年来开疆拓土勤于内政外战,始终绷得极紧,一朝奠定大业,才稍稍放松,病势就日增。

赵珩不知姬循雅还会在意这样的小事,不知想到什么,弯了弯眼,亲了下姬循雅悬在自己脸侧的手腕,含糊笑道:“嗯,日后有卿相伴,朕定然能千年万岁不死。”

乌发与巾帕擦磨,发出沙沙的声响。

赵珩声音也慢慢的,仿佛在与何谨闲谈,“是谁,教了你说这种话?”

却透出了种令人忍不住想要跪俯在地的压迫感,何谨悚然一震。

看不透,猜不出。

他在皇帝身边服侍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揣摩上意,自觉也算对帝王有了几分了解,然而在此时才可,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看不出。

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恐惧、惶然、乃至一点微不可查的期望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沉重得何谨几乎要喘不上气。

不等他解释,帝王继续道:“宫门眼下被姬循雅封闭,宫中消息难以出入。”纵然宫中防卫并没有到密不透风的程度,但以何谨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得到英王的传讯难于登天。

“何卿,告诉朕,”他弯眼,居然一点生气的模样都不见,“除了英王,还有谁教唆你说这种话?”

何谨一窒,慌不择路地垂了头,抖着嗓子道:“奴婢……”

此言既出,他便听到衣料擦磨的簌簌声响。

是赵珩走近他。

一步、又一步。

赵珩漫不经心地将擦巾扔到旁侧,顺手捏起何谨的脸。

何谨瞳仁猛地缩紧。

被迫仰面,可他连与皇帝对视的勇气也无。

指尖温热,却烫得他想要发抖。

赵珩看见了一双可怜哀求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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