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罢,扎嘴葫芦,你太倦了,好好休憩一番,再启途罢。没人为你而死,人人皆活得好好的。义军的大伙儿、郑少爷和楚长工,他们仍会在殿下身畔。所以阖目罢,扎嘴葫芦——一闭眼,你便又能见着他们了。”
第119章 苦厄无量
方惊愚浸在莲池中,仰面向天,沉默不语。
天穹宁静湛蓝,看不出在其下的某处正掀刮着腥风血雨。池中漫漾着漆黑浆水。小椒告诉他,这是古时的溟海水,是祂神力的本源,也与古刹中沙门们那如泥的身躯同源。果不其然,在浸洗之下,他身上虽又麻又痛,创伤却在渐渐愈合。
此时他完好的那只腕节上套着一条铁链子,因他方才乍一醒转,当即口沸目赤,追寻楚狂下落,小椒和阿缺都劝解他,要他且养好一身伤再作打算,但瞧他心绪激昂,又怕他冲动逃跑,遂以铁链锁住了他。
此时方惊愚心头百绪缠结,像有一只钩子一下下戳刺着心膛。他忧心楚狂和郑得利的安危,独他们留在那险塞之地,以一敌万,简直是难以想象的艰险。
他望着天穹,正陷入沉思,却听得一阵淅淅水声,扭头一看,却见小椒爬过来了,身后随着那老尼。小椒试探着望他:“扎嘴葫芦,你的伤处还痛么?”
“还有些,我这伤势何时能好?”
“少说也要几日。谷璧卫的炎毒侵蚀甚深,本仙虽有愈伤神力,那断臂却是一时复原不得了。”
方惊愚问:“吃那袋漆黑的肉片也不可复生么?”
小椒惊诧,片晌后道:“扎嘴葫芦,那袋……当初咱们在觅鹿村里拿到的,‘大源道教主’予咱们的肉片,连我也不知晓那是何来头,只知那物包藏有很深的怨毒之心,若服食得多了,定会神智昏狂。且谷璧卫留下的炎毒厉害着哩,有许多聚在你那断臂处,你吃了它,大抵也不能教那伤处痊愈。”
“那我究竟何时才能动身去救楚狂和得利?”方惊愚声音冰冷,心神却激荡,道,“多耽误一刻,他们便更危急一分,我怎能在此地隔岸观火!”
小椒许久不答,他扭头一望,却见有漆黑的水珠不断从小九爪鱼那七只小眼里淌出,将祂浑身打得湿漉漉的,祂似是在流泪。方惊愚讶然:“你怎么了?”小椒抽搭搭道:“没怎么。”
小椒取回神力后,眼目可通达千里,早知郑得利的遭遇,心如刀割。突然间,一股悲伤的洪流涌上心头,祂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这反教方惊愚手足无措。最后,祂泪汪汪地与方惊愚道:“死葫芦,让你别走就是别走。好好想一下往后应如何做再动身,你莫非还想害死更多人么?”
这话便似一柄利剑,刺中方惊愚心口。他张口结舌,脸色变得极苍白。小椒也自知失言,然而说出的话便似泼出的水般收不回。小九爪鱼讪讪地挪起触角,蹒跚着爬开,独留方惊愚一人在原处。
方惊愚躺回莲池里,心里一抽抽地发痛,小椒说得不错,他已教旁人损失惨重,如今不可轻动。“骡子”已死,瀛洲义军大多亡故,楚狂、郑得利下落不明,而今摆在他面前的便似一死局,石枰上仅余他一枚将帅,他在孤军奋战。
他忽而很想见到楚狂。楚狂的一颦一笑、那只锋锐而血红的重瞳、别离时凄然而决绝的言语,一阖目便会现于他脑海中。楚狂曾握着手,与他道哪怕仅余一人,自己便是他的千军万马。
愈想到楚狂,他便愈情难自抑。这段时日以来,他与楚狂相伴偕行,一路历经不知多少险阻,早视对方如骨血,难割难舍。正当心如刀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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