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书的结尾,便就只是这句重复的“何至于此”。
既没有说他二人是否心意相通,也没有写尉迟岚拂袖离去……甚至这问题的答案,都全在留白中。
他鲜少看这些杂书,对什么野史秘辛也毫无兴趣;若要算起来,原原本本地读完一篇故事,这恐怕是第一遭。要命的是,这故事的主角还是他,坐着与他性子不符的事。
宗锦该是烦躁,该是恼怒,该是觉着恶心。
——可他没有。
小倌放下笔之前,眼泪忽地溢满了眼眶;没等他来得及擦,“啪嗒”一滴泪便落在宣纸上,晕开“长相见”的“见”字。
他立刻慌了神,手忙脚乱将笔架在砚台上,想再拿张宣纸将水迹印干;可砚台本就不是该拿来架笔的,毛笔霎时往旁滚落,打在桌面上,再继续滚,直接落到了宗锦腿间。
“啊……”
刚才的那点情难自已,倏地便收住了,宗锦急急忙忙拿宣纸也不是,低头去捡笔也不是。
正当他低着头,手伸下去要捡起毛笔时,房门忽地叫人推开了。
景昭端着甜酒蛋花小汤圆,站在门口:“隔着门就听见哥的声音了,无香姐刚做的!我特意端来的……”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收了声——几案上放着书和纸,宗锦垂着头,手还放在桌下,叫人看不见。听见景昭的话,宗锦便抬头,不仅颧骨微微发红,就连眼尾也隐隐透粉,眸中泛着水光,像是……
“!”
景昭福至心灵,即刻明白了宗锦在干什么。
“你怎么来……”“哥我错了!我不该直接闯进来!!”景昭动作飞快,极速将甜酒放在了地上,再用力关门,一气呵成,“你继续!那什么完了再喝不迟……”
“景昭!景昭!!”宗锦这才意识到对方将他误会成了什么样,“你给老子回来!!不是你想得那样!!!”
——都怪这该死的话本子!!
宗锦喘着粗气忿忿想着,刚捡起笔的手失了控,只听得“咔嚓”一声,上好的毛笔在他手里断成了两节。
他将笔杆往桌上一拍,烦闷地“啊啊”吼叫,最后一头栽在几案空白处:“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就算这故事写得再怎么动人情肠,他也不至于为这种纯属虚构的东西而落泪吧?
他越想越胸闷,好像千根丝线缠在一起,怎么厘也厘不清。他换了半边脸,面向他刚抄写好的那些文稿,目光就落在“长相见”上;这样看过去,那处被泪沾湿的痕迹变得更明显了,在天光下反着光。
他可以不认,但痕迹就在那里,认不认都在那里。
故事未必见得有多新奇,内容还是那样……宗锦千想万想也想不通自己因何而流泪,脑子里那句“朝朝暮暮长相见”不知怎么的竟有了声音,像是赫连恒在他耳边念。
他平生最烦这些情啊爱啊,愁啊恨的。
更莫说这谈情说爱的人,是他和赫连恒。
可若将名字抹去,书里的他爱了他好多年,长情忠诚,可歌可泣。
——啊……是这样啊。
宗锦忽然明白了,他是感伤那个杜撰的尉迟岚,能得一人真心相待;也只有在杜撰的话本里,他才能有忠心护主的部下,手足情深的弟弟,和另一人至死不渝的情分。
良久后宗锦才起身,将门口已经快凉的甜酒蛋花小汤圆端起来,三两下便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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