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她那飞扬的眉梢,墨眉下那一双翦水秋眸,眼波澄澄,却不显哀怨柔弱,清澈坚定至极。
享誉附近诸乡镇错落的“仙姑”,竟不是常人想象中的云鬓雾鬟,仙气飘飘的形象,反倒是作农妇打扮,干练而平易。
老人看到她大喜过望,忙又要俯身叩拜。
慕朝游忙托住他双臂:“吴翁且住。”
“当年我同飞奴初来乍到吴家村,若非有吴翁相助,又怎会有我与飞奴今日。”
老人叹了口气:“举手之劳,无足挂齿,倒是自打仙姑来后,斩妖灭鬼,一荡妖氛,助我等良多……今日我又要厚颜求仙姑帮忙了……”
慕朝游请众人进屋落座,“吴翁请讲,若有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定当竭力而为。”
飞奴瞧了众人几眼,又回身端来一壶热茶,替众人注满。
吴友田摩挲着手中拐杖,这才叹了口气说:“仙姑也晓得,这两年兵祸不断,前有王仲乱臣贼子,今又有乱军何展为恶,兵入台城,逼迁帝于石头。连皇帝都受那恶人辖制!建康城中多少达官显贵被辱被杀!哀鸿遍野!震动内外!
“连皇帝都要被欺负,更遑论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呢。虽说咱们三吴这一带,有王六郎领兵阻击叛军……但叛军势大,到底鞭长莫及。
“前些时日叛军又来劫掠咱们武康……我带着一家老小仓促出奔。没曾想,阿敬她娘身子本就不好,这一吓又给吓得一病不起。
“阿敬她爹去得早,她娘俩相依为命。她娘一病,城外找不着药,这孩子孝顺,非要进城去找……
“可如今城中的局势仙姑也是晓得的,又是乱军,又死了那么多人不知要生出多少鬼物……他昨日去的,说是天黑前就回,今日还没回来……
“小人已经没了个儿子,他娘整日躺在床上问阿敬下落,我实在不忍心这个小孙女也丢了命啊……”
吴友田说着说着,不住潸然泪下,他身边亲族也都呜呜跟着哭成了一片。
慕朝游也记得阿敬这个小姑娘,人黑黑瘦瘦的,像个瘦猴子,却极为乖巧伶俐,孝顺友善的。
她略一思忖,还没来得及开口。飞奴便悄悄走到她身边,扯着她袖口,附耳说了一句,“娘,我们帮帮他们吧。”
慕朝游回过神来,朝吴友田行了一礼,领着飞奴暂退到了卧房。
小郎抿着唇瓣,有些希冀地看着她。
慕朝游叹了口气: “可是陶道长今日就要来接你我远去避难了,好不容易打通的水路,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又不知要等到何时。”
小郎语塞:“可吴公一家帮了咱们这么多。
慕朝游笑了一下,摸了摸他乌黑的长发,“那我问你,若我叫你跟陶仙翁先走你可愿意?”
飞奴闻言一怔:“我……我不要丢下娘一人,我要跟娘待在一处……”
慕朝游看着眼前这个玉人一般的小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心底说不出来的复杂。
当年,她怀着身孕,出逃建康,也曾动过堕胎的念头,到底要不要将它生下来,她也曾迷茫过。
可当她随船南下,某一日站在莽莽旷野中,举目不见人烟,唯见落日如火,衰草连天,风吹草动,乱蓬高飞着没入苍穹,忽然感到天地之大,自己便如同这飘蓬一般,既回不到梦中的故土,身边亦无任何亲朋,飘飞着好像永远也落不到地。
她是时空长河下一粒渺小的芥子,在这一个瞬间,她被某种庞大的孤寂击穿了,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她肚腹中的胎儿,或许已是这个世界上与她最亲最近的人,这又叫她如何忍心。
后来她仍试过许多堕胎的办法,只可惜不敢用猛药毒药,更怕堕胎不成反倒害了胎儿畸形,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心将它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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