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体格差也打不过呀。
紧跟着过来的秀兰婶子拍了自家男人一把,“你这叫什么话?鹤哥儿是读书人,能轻易动手吗?”
又对秦放鹤道:“别听你叔胡说,若有小山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只管告诉我们,我们收拾他。”
秦放鹤笑呵呵应了一声好。
这话可太熟悉了,他童年上学时,村里的爹娘都这么跟老师说,好像谁家孩子挨打少就亏了似的。
秦山本就不喜读书,听了这话,当即跺着脚叫嚷起来,“我不干!”
他爹瞪眼,秦山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活像一大一小两头犟驴,就这么杠上了。
眼见闹得不像,秦放鹤也觉没意思,便道:“叔、婶子,强扭的瓜不甜,你们别逼他,这事儿原是怪我。”
又看着胀得脸红脖子粗的秦山说:“若你实在不愿那就算了,权当没有这回事。”
白云村不富裕,可秦山很幸运,他是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没吃过什么苦,自然不会主动考虑未来。
但秦放鹤不一样,他太知道童年的努力能换回什么。
秦山一家待自己不薄,他就想竭尽所能回报一二,眼下最现实的便是带秦山读书识字,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抵触。
顿了顿又说:“本想带你读几本书,来日也能有个好生计。你不喜拘束,又喜欢话本,若不爱像大哥那样去给人家当管事,来日自己写两个本子,一年也能有几两银子进账,不比光埋头种地强?”
秦放鹤刚写话本挣了七两银子的战绩尤历历在目,秦山不是不触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吱声。
秦放鹤看了他两眼,又望向秀兰两口子,叹道:“况且大家伙儿难免跟城里打交道,村里没一个读书识字的人,终究不成……”
最晚两年之后,他是一定要去县学的,这一去,回白云村的机会就少了,待到那时,阖村上下俱都目不识丁,想想就可怕。
那是一种一眼到头,毫无未来可言的死气沉沉的绝望。
一听这话,秀兰夫妇倒是想起外村的一桩官司,也是唏嘘。
大概两年前吧,隔壁村林老三的连襟某日来借钱,说是家里人急病,急需银子周转,还主动带了借条来。
本就是亲眷,林老三也勉力认出借条上确实有双方的名字和一个“借”字,便二话不说凑了一两出来。
谁曾想几个月后,他连襟竟来要钱,说是借条上写得清清楚楚,林老三当初以房子做抵押借了一笔钱,若还不上,就拿房子抵账。
林老三好心反被讹诈,自然不认,双方当即对簿公堂,闹得不可开交……
秦山本也是一时闹脾气,如今见秦放鹤诚恳,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但少年人最好脸面,若就叫他这么认错,也实在抹不开面儿。当下只是垂着头,捏着衣角,用脚尖吭哧吭哧蹭地。
知子莫若母,秀兰婶子晓得这孽障最是撵着不走,打着倒退,吃软不吃硬,也没紧逼,先带着男人和崽子家去,省的继续丢人现眼。
回家之后,爷儿俩对坐互瞪,秀兰婶子看得糟心,剜了几眼就亲自去蒸了一碗嫩鸡蛋,还慷慨地滴了一滴过年才舍得吃的香油,裹得严严实实给秦放鹤送去。
秦放鹤道谢,又劝,“婶子,这事儿急不来,总要他自己愿意才成。”
秀兰婶子叹了口气,“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跟你叔就谢天谢地啦。”
晌午吃饭,秦山兀自闹别扭,秀兰婶子叫了两声也不来。
秦山爹看得气不打一处来,“这畜生给你惯坏了,不知好歹的东西,不吃就别吃!”
秦山紧跟着顶了一句,“不吃就不吃!”
他爹被气个倒仰,哆哆嗦嗦指着出不了声,脱了鞋就要抽。
眼见爷俩要打起来,秀兰婶子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什么耐心都没了,直接狠狠往爷俩脊梁上赏了几巴掌,打鼓般响。
“放你娘的屁!”她抓起烧火棍,黑着脸朝两人挥舞着怒吼,“老娘是要吃饭的,谁要是敢再号丧,看老娘不把他屎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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