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定下的半年之约也付诸笑谈。
今夜之后,“沈执”将属于过去,成为一段于生者而言终将淡去的回忆,世上再没有任何与这个名字相关的新消息。
莫念进入一种空茫的状态。
只有在这种时刻,沈执先前说的话才被他重新拾起。
假设真的存在一处平行时空,两个人以更年少的面貌相遇,心中没有现在的种种挂碍,他会和沈执擦肩而过,喜欢上其他人么?
此刻身旁空荡荡的,他只需回答自己。
莫念抬起头。
近期的天气已经晴热了很久,看样子要下暴雨。强劲的夜风自窄巷中呼啸而过,莫念觉得它们不是进入了鼻腔,而是一头撞进胸膛,镂出几个空洞来。
他像是个在水底窒息过久的人,猛地浮出水面,吸入的第一口空气使他骤然膨胀的肺叶疼痛欲裂。
——不会。
他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他们一旦相遇就注定纠缠在一起。
他一直都知道。
莫念垂下头,半晌,低低地抽噎了一声。
“别睡了,沈执。”他道。
”给我起来,”莫念拽着沈执的袖子:“我他妈上辈子欠你的,心甘情愿给你做替身,分了手继续看你装疯卖傻,终于见你做了几件好事,没过多久就要替你收尸——”
“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以为死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么?你以为自己彻底消失,我能有多高兴?”
“我的确恨你,恨你把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念你的名字我都觉得牙酸。”莫念颤抖道:“可是......可是......”
可是沈执,面对这满地的鲜血,我发现自己到底和唐修懿不同,并非因仇而恨——
我甚至并非恨你,而是痛恨自己屡教不改,时至今日......竟仍然爱你。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莫念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两名医护人员将莫念从沈执身边架起来,拖行到车厢内。在雪亮的顶灯照射下,莫念瞥见自己在车窗玻璃上的倒影,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泪痕。
坐在医院走廊里,莫念感到极度的疲惫与亢奋在体内纠缠,不得不暂时闭上双眼。
沈执在ICU抢救了整整两天两夜,病危通知书去了又来。莫念不是亲属,没资格签字,只得委托程襄火速联系身在美国的沈家亲戚,总算从迈阿密请来了沈执的表哥。
表哥名叫沈彰,父亲是沈连桦的三弟。虽说排行靠后,但由于大学在读期间就结了婚,导致长子沈彰在沈家小辈中年龄最大,比沈执还要年长三岁。
沈彰为人沉稳,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举止一板一眼,到医院之后只管签字,其余时间便是和沈执在美国的管家玛丽交流。
直到病房内传出病人生命体征稳定的消息,沈彰才像终于发现了莫念的存在似的,悄然坐在他身边。
“谢谢,莫念。”这是沈彰的第一句话:“沈执的父母还在路上,我代表他们向你表达最真诚的感谢。”
莫念没什么可说,点点头。
沈彰继续道:“我知道你受了极大的冲击,急需修养。但如果可以,我想请求你这几天抽空来医院看一看沈执,由此产生的一切费用由我承担。如果他苏醒后看到你,情绪会变得好些,对恢复也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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