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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段恍惚了,他回头看才意识到自己那渗透进骨子里的傲慢自我,已经像藤蔓一样缠紧了他的血肉。

他从另一个温热的躯体诞生,浑身赤裸地掉落到这世界上,初生婴儿的外貌大同小异,他皱皱巴巴的脸和其他产房同一时间落地的婴儿无一区别,老天很公平地让所有人类在降生这一瞬间完全类同,他并不是个例外,胚胎成形之前没人拿着枪指着他说“你生来就该拥有一切,你生来就该是第一”。

上天并没有赋予他这项权利,所以他十分自我地认为他成长过程中每一个奖项都该自发地套到他脖子上、每一束鲜花都该自发地送到他面前、每一声赞美都该极有眼力见儿将他捧至高云之上——这是很可笑的。

一切较劲被骤然打破,萧越不存在“抢”他第一的恶行了,萧越并不是抢走了他的第一,从没人会抢走他的第一,第一本就不是他的。

第一的王座只是摆在那里,是件无主的死物,只要谁想坐、谁有能力坐都能坐上去。

他不可能永远待在第一的王座上,总会有人代替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不是萧越也会有其他人。

他开始想起家族带给他的底气,他之所以能够收获遍地的掌声与鲜花,有赖于他的家庭,是他的家庭培养了他,是他的家庭给了他最好的资源,是他的家庭给了他许多别人一辈子也获得不了的机会。

是,他是付出了努力。

面对很多赛事、面对每一次考试,他都付出了努力,但这远远不能抹去他家庭给予他的旁人难以企及的教育资源。

没有这些资源,他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他还会收获这么多掌声与荣誉吗?

秦段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先前不可理喻的傲慢与优越感。

击碎他傲慢的子弹是萧越击出的,那些颠覆他认知、将他的面子里子全部剥开的冲击是萧越给予的。

那段时间他感到狼狈,狼狈到像是不战而退的逃兵,他怎么可能是逃兵?不,他绝不会。

怀抱着这种欲盖弥彰的想法,越是狼狈他越想要掩饰,越是可笑他越笑不出来,他一边认为自己确实不该傲慢,一边不断和萧越作比,他企图通过接连不断的比较来向萧越证明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狼狈,他并没有那么可笑。

暗地里,他继续和萧越较劲,这种飞蛾扑火般的隐蔽较劲使他产生某种报复的爽感,报复萧越亦或是报复他自己。

每当两人参加同一场赛事,在名次公布的第一时间他都会很积极地去查看,如果是自己的名字在先,他会盯着告示屏上那个居于下位的名字咧嘴一笑,他想这回是我赢了萧越你也没那么厉害嘛;如果是对方名字在先,他又会在瞬间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狼狈袭来,站在告示屏前的每一秒他都感到萧越在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自得与傲慢。

一开始,这种戳穿令他简直不能忍受,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他对此感到习惯。

在赤裸裸的戳穿下,萧越使他意识到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完美,他有缺点。

颠覆认知的戳穿一针见血地扎到他骨髓深处,以他血肉为壤,长久地存在于他的青春里,到了后来,秦段做出改变,他变得收敛,他不再认为哪一种奖杯本就该属于他,面对同龄的竞争者他不再觉得别人比不上他,他收起时不时就会倾泄而出的傲慢,他开始看到同龄竞争者的优点,看到很多人的优点。

也是从那时起,家里的弟弟妹妹亲近了他许多,他们对他说“秦段我觉得你脾气比以前好了”“你以前像神一样,高不可攀”“有点点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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