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齐释青,但齐释青却好像很熟悉他,从一起吃过的第一顿饭开始,第五君就发现他连自己喜欢哪道菜、挑哪种配菜都知道。
第五君把自己二十四年的记忆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关于齐释青的蛛丝马迹。他也想过是不是齐叔叔曾经把自己的事告诉过这个养在玄陵门外的亲生儿子,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即使是齐叔叔也不可能了解他到这个地步——他看着齐释青帮他打扫房间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个人连自己最细枝末节的收纳习惯都一清二楚。
第五君深吸一口气,拿起摔在碗里的小汤勺,重新舀了一勺药汤,送到齐释青唇边,扯了扯唇角。
这个人总是轻而易举让自己生气也是一件很邪门的事情。
齐释青乖顺地喝了。
最后半碗药,第五君喂过去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
药喝完了。
第五君把空碗放下,又从托盘端来一碗清水,齐释青没再让他喂,自己单手接过喝了。
齐释青把碗还给第五君的时候,已经看不出原先那副可怜虚弱的神态,变得平淡如水。
“我的心病是一个人。”齐释青说,“我对不起的爱人。”
第五君差点把碗给摔了,连忙捂住碗和托盘,睁大眼睛看着齐释青,心想这话题刺激啊!
齐释青继续说:“他是我害死的。”
第五君大为震惊,心里抽了一口冷气。
“一直到最后,我都没来得及跟他表明心意,反而伤了他的心。”
第五君倒吸气吸得肺叶饱胀,一点都吸不动了,胸脯鼓鼓像只牛蛙。他倚靠桌子,听齐释青讲了这段令人扼腕叹息的爱情故事。
互相暗恋的两个人,直到最后一方死了,另一方才了解真相。当中还有一波三折的阴差阳错,因为骄傲嫉妒而说的谎话,因为情势所逼而设的诡计,误会叠着误会,犹豫套着嘴硬。
第五君光是听听就觉得,齐释青这颗心,痛得很有道理。
“他一直到最后都觉得你要杀他?”第五君不可思议地问,“就这样还给你放血做药,送给你当新婚礼物?”
齐释青的脸没有血色,闻言似乎哆嗦了一下,慢慢颔首。
“哦嚯……”第五君拉开把凳子坐下,摇着头感叹。他什么话都没说出口,但心里想的是,你这心痛之症真不算冤。
第五君无声地“啧啧”,齐释青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他,虚弱地笑了。
“你是神医,肯定知道,我这样的病,针灸也好,喝药也好,都是没用的。”
第五君看了会儿这张即使是病中也让人无法忽视的俊脸,说:“那得看喝什么药了。”
他翘起来二郎腿,露出一个有点坏的笑容说:“要是还在蓬莱仙岛,我肯定找不到药给你,但现在在下界,的确有办法。”
“听说过断尘散么?”
如果说刚刚齐释青的脸是没有血色,那么在第五君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这张脸刷一下白如墙纸。
这种苍白是在室内都会瘆人的白,死了三天的尸体差不多就是这么白。
第五君都给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立即正色道:“你这心痛之症已经愈演愈烈,今天在浑书鼎金典当行险些就要了你的命,我建议你一定要治。”
不用齐释青问,第五君就主动说:“断尘散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药方,主体跟治风寒的药方一致,但还要两味药。一是心头血,二是一心香叶。”
“一心香叶在蓬莱仙岛已经绝迹了,但在下界到处都是,我院子里也养了。”第五君伸手指指院子,“靠院墙的那一溜就是,长得很像大韭菜。”
齐释青双眼无神,直勾勾地看着第五君。第五君蓦然产生一种被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注视的恐怖的沉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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