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的宝玉展现在齐释青面前。
齐释青站在栏杆外,嘴唇哆嗦着,颤抖着抬起手臂,却无法触碰到这块小玉佩。
当铺里这道栏杆,本是为保护当铺柜台、防止冲突所设,齐释青作为自由之身站在栏杆外,却感觉被关起来的是自己。
这已经不再是他怀着私心给第五君的定情玉,而是浑书鼎金典当行的镇店之宝。
“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这里。”沈旦托着盒子,目光微闪。“当时我正在抄账本,他戴着一个斗笠,就站在你现在的位置。”
齐释青攥紧栏杆的手缓缓松了,好像身体里的力量被抽去,他只剩下了软弱。
“他那时的衣服又脏又破,身上还带着伤,走路都不利索,可我第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我只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长着那样好看的银发的人。”沈旦的目光都是温柔的,低头看向玉佩。“他告诉我要当一件东西。”
齐释青面色平静地望着那块玉佩,等着沈旦说下去。
“我当时一看见这块玉佩,就知道这绝非人间之物。可他并没有告诉我它的来历。”
沈旦把小玉佩取下,两指勾起挂绳。
拴着玉佩的红绳还是原先老旧的那一根,被第五君从脖子上割下来,连同一串解不开的死结,都留在了这里。
十七岁的齐归欣喜地把玉佩穿了红绳,系在脖子上,不停地打着死结的样子还在眼前。因为有了一块跟自己一样的玉佩,齐归是那么高兴。
齐释青耳边甚至还能听到那道无忧无虑的笑声。十七岁的齐归,单纯天真,齐释青说这是父亲给他多一份的生辰礼,他就真的信了。
他的小归,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只要是他说的话,他全都信。
玄陵门十七岁成人,十八岁能娶亲。这块小玉佩,是齐释青十八岁的时候,齐冠交给他的。
他把这块玉佩藏了一年,才在齐归十七岁的时候送了出去。
这是他的私心,他想要小归在成人的那天,就戴上象征着是他夫人的东西。
暗恋的人总是自卑。他没有道理地担忧着齐归不愿意接受这块玉佩,却没能读懂齐归那时都快跳起来的高兴。
齐归从小就喜欢他。
多么可笑,一切竟然是从暖莺阁的鸨母口中得知的。
迟来的醍醐灌顶带来的不是酣畅淋漓的悟道,而是追悔莫及的忘情。
齐释青只能往回想,想到的每一件事,都是齐归喜欢他的证据。
七年过去,从蓬莱仙岛坠落到下界人间,证据变成了当铺里冷冰冰的证物,解不开的死结用利刃割断,爱意化为一纸当票,白纸黑字如同乱葬的骸骨。
连同关于他的所有记忆,都像焚烧的纸钱,灰飞烟灭。
而他这个迟来的人,没有起死回生之能。他只是个上坟者,墓里墓外,都是自己。
“他说死当。”沈旦慢慢道,“而且不要钱,只要一个房子。”
“我把我的房子给了他。”
不知沈旦是否刻意,但“我的”二字响在齐释青耳朵里格外清晰。
齐释青的视线一直没离开玉佩,他想要说话,一张嘴却涌出血来,他连忙抬手,用袖子拭去。
“多谢。”这句沙哑的话都带着血味。
沈旦沉默半晌,把玉佩重新放回盒子里,关上落锁。
“我照顾第五君,跟你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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