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着门喘息了很久。
在他看不见的诊室内,一片漆黑的灵堂上,一个牌位闪烁了两下金光。给先祖祭祀的香终于灭了,余烟消散,好似一缕仙气离开了灸我崖。
第五君没有打伞,仰头看着头顶广袤无垠的黑暗天空,他在灸我崖的这些日子,没有踏出去过一步。
冰凉的无根水把他脸上的易容冲刷得干干净净,好像是在给他赤条条的尸体敛容,祭品正在受洗。
第五君走进雨水汇成的水流中。灸我崖地势较高,街道上的水却已经到了脚背。
邪阵已起,生灵涂炭。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折毁的树木、破损的房屋,闪电像是蜘蛛的触角,随机而飞速地移动,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劈在哪里。
雨太大了,什么都看不清,三丈以外就难以辨别是人是畜,只要是静止的都不知是死是活。
第五君凭着记忆往未名山上走去。蓬莱岛的尽东就是这座不算高的未名山,他的身体反应已经告诉了他,邪阵中心就在那里。
往山上走着,隐约有嘈杂的人声顺风飘到了第五君的耳朵里。好像有百姓遇险。
他扶着树艰难喘息,拿手挡在眼前,意外地看见了几个玄陵弟子。
他们在灸我街的另一头正在从一处倒塌的房屋里往外救人。
第五君并不认识他们——在这样的雨里他根本看不清人脸、也看不清衣料——但闪电之下,那些人腰间的金属物事反射的金光实在是太过于熟悉。
雨水潲进了第五君的鼻腔,他不得不低下头来大口呼吸。喉咙收窄,大脑已经不转了。第五君没有去想玄陵门的人为什么在这里、又是什么时候来的,而是扯了一下嘴角,脑海里飘过一个念头:玄陵门总算做了一件好事,是救人,而不是害人。
第五君的手指死死抠进树皮,为了站直,每一节脊骨的活动都无比痛苦,他这辈子从没想过,只是爬到山顶而已,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未名山并不是蓬莱岛东的景点,向来爬山的只有砍柴的樵夫,走的都是踩出来的土路。
暴雨之下,这条上山的小路无比泥泞,异常难走。纵使第五君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摔了数次,浑身都是泥,只有那一头银发仍无比刺眼。
乌云沉降在未名山,从山脚到山腰都被雨云裹住,云层里的闪电像是棉花里插着的银针。
往山顶走,就要穿过这片云,越往上越是无法呼吸。第五君的鼻子已经彻底失去了进气的功能,嘴巴一张开雨就往里灌,明明是走路却像是凫水。
第五君撑着树枝做的拐杖,一瘸一拐、跌跌撞撞站在尽东的山顶时,已经在晕厥的边缘。他狼狈至极,浑身淌着泥汤,本能地、机械地呼吸着。
他忽然笑着想,如果那些玄陵弟子看见他,说不定会以为他是个地葬魇,他就把白发弄到脸前开口说话吓死他们。
这么想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呼吸顺畅了一点,浑身血流的压力也减小了,头脑也清明了些。
第五君喘息了片刻,撑着树枝站在了最东的山石上。
这是整个蓬莱仙岛的最东端。
第五君低头向下看——
百年来未散的雾气消失了,再没有什么屏障能够遮挡人的视线,给人以被兜住的错觉,黑夜澄澈。
未名山东侧的悬崖下,只有一片黑暗。
斜风细雨吹在脸上,万丈深渊像是巨兽之口,第五君低头与它对视,那黑暗就渐渐翻起了波澜,肉眼可见的风起云涌像是镶着白边的海啸,酝酿准备着啸叫而起。
白色的云絮在悬崖下旋转聚集,中间留了黑色的空洞,像是一只眼睛。
邪气从那只眼睛里散发,有恶鬼要地狱里爬上来,从未名山登陆,征服整个蓬莱仙岛。
“邪神君,祝祚。”
第五君喃喃低语。盗以此四三次
好像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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