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赵含章是有心的。
只不知,她是更满意豫章王,还是秦王呢?
吃完东西,赵含章就拍了拍手,问道:“两位王爷年纪都不小了,在家里读过什么书?”
豫章王没说话,秦王年长一岁,只能硬着头皮先回话,“只读了毛诗和论语。”
赵含章点点头,就扭头去看一直低着头的豫章王。
豫章王小脸煞白,在赵含章的注视下小声道:“只读了毛诗。”
既然都读了诗经,赵含章便考校诗经,问道:“魏风会背吗?”
不仅豫章王,连秦王都绷直了脊背,就像是被父亲和先生考校时那样,紧张的点头:“会一些。”
赵含章:“背个《伐檀》听一听。”
豫章王两眼迷蒙,秦王也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的背道:“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
赵含章微微点头,见他抓着自己的手指半天憋不出下一句来,就友情提示他,“不狩不猎……”
秦王立即接道:“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赵含章本来端坐着,此时却屈起一腿来,手指愉悦的敲着膝盖,听他磕磕绊绊地背完了整首诗。
她笑问:“这首诗何意?”
豫章王还是一脸迷茫,秦王学诗经,主要还是放在雅颂上,先生讲解“风”时也是粗粗略过,他实在记不得多少了。
但文学素养摆在那儿,他在心里默读了一下伐檀,便小声道:“君子不稼不穑,不狩不猎,便可得到檀木做车架,也能得猎物盈屋。”
荀藩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下来,他连忙改坐为跪,与赵含章磕头道:“赵刺史,秦王年幼,读书不精,这才曲解了诗中意。”
赵含章脸上的笑容在秦王话音未落时就消失了,她没有叫起,收回愉悦的姿态,坐直了问他,“你先生教你的?还是吴王教的?”
吴王是秦王的爹,也很年轻,刚二十九岁,前段时间在郓城城破时死的。
秦王看着跪在地上磕头请罪的荀藩和荀组,再看赵含章面色淡然,便知道自己说错了,一时忐忑不已,小声道:“是我学艺不精,忘了先生的教诲,自己瞎说的。”
赵含章想了想,嗤笑一声道:“其实你也不算说错,晋国的朝臣、文士自诩为君子的人不少,这些人啊,不稼不穑,不狩不猎,却享有数不尽的粮食车架,猎物兽肉。”
“百姓饥寒交迫而死时,他们能用珍珠铺地,绫罗挂树,”赵含章目光淡淡的落在他身上,“可是,凭什么呢?”
“就因为你们出身高贵些,投生时选了个好父母,做人时擅用狡诈手段,便可掠夺他人的资源了?”
秦王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豫章王已经吓坏了,紧紧地缩在秦王身后,头都不敢抬起来看赵含章。
赵含章这才冷冷地道:“伐檀,刺贪也。在位贪鄙,无功而受禄,君子不得进仕尔。”
说罢起身离开。
等脚步声走远,荀藩这才抬起头来,整个人软倒在地,他无奈的看向秦王道:“大王,赵含章极厌恶尸位素餐之人,王太尉在时,她便多有不屑之言,最恶无功受禄之人,您怎能那样解伐檀呢?”
秦王有些委屈,“这诗我都快要忘了,哪里还记得释义?她若是问雅颂,我必能答得上来。”
荀藩闻言无奈。
这是他的失误了,他没想到赵含章会考校他们的功课,不然早就给秦王押题了。
赵含章会考校的题目其实挺好押的,她对百姓宽仁,要是问诗经,考“风”的概率就会高很多。
荀藩心中忐忑,秦王却很快将此事忘到脑后,只要赵含章不杀他,考不对就不对吧,反正他又不要当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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