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医生给他们换药的时候,他们已经不会喊疼了,似乎连神经都已经坏死。
回医院的路上,一向爱说话的安夏都说不出了。
她原先想象过「怪病」的样子,但以她的想像力,也没有现实这么惨烈。
直到坐进办公室,安夏才问:“他们怎么都不走呢?”
就算工资比外面高,也经不起这样啊,这么惨烈的病人就在村子里,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能走到哪里去?连我的户口都在这里。”
到现在,城镇非农业户口还绑定了很多东西,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所以大多数离家打工的人,都是农民,他们的户口含金量没那么高,都是手停口停,土里刨食不如到城里搬砖,还能多赚一点。
不仅活得辛苦,而且全无地位。
此时他们有一种专属名词——盲流。
如果被查证件的时候拿不出暂住证,就会被送进收容站。
每个城市都有关于暂住证的段子,比如「把你的暂住证拿出来……没有?送到收容所。」「有?(撕啦)你没有暂住证,送到收容所。」
以及著名的——“如果没有暂住证,就会被送到XX挖沙子。”
这个年代的收容站也充满了黑幕,直到2003年孙姓大学生事件之后才有所好转。
除非实在连饭都吃不饱,谁愿意背井离乡。
何况小鹤村的收入比城里还高,在城里搬砖都不如在小鹤村待着。
留在村里的人都抱着一个想法:“反正人活着总是要死的,好歹有钱,过一天算一天。”
村民对孩子们也秉承着原始的物竞天择。
要是家里的孩子是个读书的料,那就拼尽全家之力,也要把孩子送出去读书,从此离得远远的,当个大学生,把户口换到别的城市。
这个「读书的料」界定时间是十岁之前。
因为很多孩子到九岁十岁,身上就会出现砷中毒的迹象,然后越来越严重,再也治不好,而且有医生说了,会从胎里遗传给下一代,等于直接宣布了这一脉的死刑。
没有砷中毒的「读书料」才有资格离开。
不是读书的料,或是不幸已经中毒了,那就留下来,在村子里努力下矿工作,多赚钱。
村里会把一部分收入分配给父母双亡的「读书料」。
非常的斯巴达。
安夏忍不住大声说:“那国家也不管吗?”
“炼砒//霜就会产生这样的结果,如果不炼,以砒//霜雄黄为原材料的那些工厂每年都要从这里进货。不是这里,也会有别的地方。”
小吴大夫到底是个大学生,想得很透彻。
安夏无语,在找不到替代方案的时候,说关就关……只怕本地人都未必愿意。
这跟金三角铲花的性质不一样。
她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可能性。
安夏问道:“你说这里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那……一千五百年来,人就这么一代一代的过?就没人觉得此地不祥,应该全村搬走吗?”
“我听这里的人说,以前开采没有这么大规模,矿渣对环境的影响也没有这么大。是五十年代的一个地质队过来,说这里的地下有大量的雄黄矿,可以扩大生产规模。
那个时候,工业学大庆,所以,就大干快干,立刻上马,周围的城市,什么吉首、怀化、娄底……都有人来。现在钱多了,愿意来的更多了。
但是提炼砒//霜的方法,还是一千多年来的土法,对环境影响很大,就这样了……”
不远处磷肥加工厂和硫酸加工厂的烟囱里升起滚滚烟雾,小吴大夫指着烟雾升起的方向:“那边的山上,都是外地人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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