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空一顿,侧过身来。视线掠过她衣袍上?的雪泥痕迹,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程荀不再言语,继续低头扫雪。二人无言良久,直至扫完雪走进室内,辩空一面在小炉上?煮茶,一面说道?:“积雪深、路难行,程施主本不必来的。”
程荀笑笑,并未答话。
她坐在矮凳上?,脱下手衣烤火。二人围坐在红泥小炉的两侧,仿若风雪中劳作?归家的一对祖孙,竟平白多了几?分?温情。
炉上?的水渐渐沸了,白气?从茶壶口漫出,辩空伸手揭开茶盖,茶香霎时飘满鼻尖。程荀嗅着茶香,脸上?浮起几?分?满意的神色。
“程施主,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呢?”
辩空突然冷不丁开口,程荀不由一惊。她坐直身子,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的神情。辩空说完后便提壶倒茶,一派平静。
半晌,程荀看向他,目光清冽如水:
“二十年?前?金佛寺那场大火,您又知道?多少呢?”
辩空动作?一顿,并未言语。
程荀并不逼问,双手接过他的茶,静静等待着。
沉默在室内蔓延,小炉里的木炭烧得灰白,间?或闪烁着火星。直到手中茶水变得温热、不再滚烫,头顶才响起辩空低沉缓慢的声音。
“程施主,你又为?何执着于这二十年?前?的旧事呢?”
程荀抬眸看向他。时近巳时,日光映着满地雪,愈发明亮的光线射进屋中。辩空坐在背光处,面容掩在黑暗之中,只能看见苍老的轮廓。
“有人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她思忖许久,干脆坦然开口,“况且,我?本就不信二十年?前?那场大火是意外。”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前?尘往事,不如让它随风去。”
程荀抿抿唇,声音冷下来。
“大师当真觉得,所?谓前?尘往事,都与今日无关了么?”
泰和二十五年?,沈家败了,败得惨烈、也败得蹊跷。
可被那场战役所?改变的,又何止一个沈家?
胡瑞推脱责任、延误运粮,从此攀上?高枝、飞黄腾达;
危难关头,孟忻挺身而出、死守紘城,真正开启了自己的孤臣之路;
孟其真送走妻小,披甲执刃血战到生命最后一刻,换来一块石碑、一段嘉奖,就此长眠大漠。
那场战争,催生了多少个胡瑞、多少个孟忻、多少个孟其真?
程荀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还有无数个程荀,在尚且懵懂的年?纪,早早尝到流离失所?、生死相隔的滋味。
这
些血泪,当真能随风去么?
她做不到,晏决明做不到;
身负骂名的沈焕做不到,临死说出只言片语线索的张善道?做不到;
乃至远在京城的孟忻、高坐龙椅的天子……谁不是直至今日仍在耿耿于怀?
况且,此时与彼时又有何区别?呢?
来势汹汹的瓦剌,仓皇反击的大齐,姿态暧昧的鞑靼,甚至于步步败退的范家……
斗转星移二十载,一切却?又仿佛回到原点,谁又能说昨日今朝全然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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