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这匹拉车的老马强上许多。
“驾——”
她一边驱使马儿,一边在?脑中迅速分析,若是只靠马力,他们之间?这点距离迟早要被追上,更遑论自己骑术远远不及那人。
西北大漠的风,裹着初秋的寒意,刀子似的不断刮在?程荀脸上。迎面袭来的风中,有几分腥湿的潮气?。
等等,潮气??
程荀从小在?溧水边长?大,对水的气?息最是敏感,自是不可能认错。她兀地灵光一闪,循着那微弱的水腥味,驱使马儿不断靠近。
爬到?山坡最顶端,果不其然,下头不远处就是一片滩涂。雨季已过?,河床上大大小小的水洼星罗棋布,密密麻麻地织成一张水网。
她想起晏决明曾给她写过?的信,这样?看似安宁无害的滩涂上,往往隐藏着最致命的杀手。
背后的马蹄声愈发?清晰,身下的马儿喘着粗气?,颇为疲惫不满地打了?个响。程荀俯下上身,侧脸紧贴马儿的耳朵,轻声安抚:“乖,最后再?跑一截路,好不好?”
许是听懂了?她的话,马儿渐渐平静下来。
程荀回望一眼,漆黑的夜色中,歹人高举胡刀,不断朝她逼近。那人望见?程荀停在?上坡的身影,忍不住高声大笑,尽情嘲讽程荀的负隅顽抗。
程荀远远盯着他,像是求饶一般高高抬起握着马鞭的那只手。
男人的笑意更加猖狂。
可下一秒,程荀凭空用力一甩手腕,马鞭的破空声响彻黑夜,马儿提起前蹄,向那坡下一跃而下!
连人带马的身影消失在?坡头,男人的笑声凝固。
他气?急败坏地扬鞭追上去。站到?坡头,却?见?程荀已经驾着马儿跳下坡,一边策马向前,一边挑衅般不断朝他挥手。
男人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一个中原女人,比初生羊羔还要弱小的东西,居然敢挑衅草原上的雄鹰!
他收起此?前略带几分逗弄调笑的心思,抓紧缰绳,带着健壮的黑马纵身跳下坡。
女人高束的马尾逐渐在?颠簸中散开,黑发?被风吹到?身后,好似马背上飘扬的鬃毛。
男人气?红了?眼睛,一路紧跟其后。女人在?路上东拐西绕、不知在?耍什么手段。可她身下的马体力不足,他不过?用了?须臾时间?,眼见?就要追上了?女人。
他兴奋地拿出后腰的弯刀,企图向这个中原女人展示何为草原的力量。
可下一秒,他身下的黑马却?猛然踉跄一下,随即就停下了?步子,再?也不往前挪一步。
他低头去看,却?见?黑马健硕的四条腿,全然陷进了?灰粽的湿泥中,不断向下沉。
不远处,女人身下的老马打了?个响鼻,男人抬眼望去,却?见?她骑着马儿站在?潮湿的滩涂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妈的。被这婆娘摆了?一道?!
他咒骂出声,当即就跳下马,手握这弯刀,深一脚浅一脚向女人快步走去。
双脚不断陷入松软的淤泥之中,他的脚步越来越慢。可女人仍端坐在?马上,冷冷地、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像在?看一摊恶臭的污泥。
他心中怒意更甚,阴森狭窄的眼睛死死盯着女人。短短一截路,他已经在?脑子里想了?一万种折磨凌|辱她的法子。
可还未走到?岸边,不知他踩到?了?哪儿,表面薄薄一层淤泥,下头居然是水和?空气?填满的疏松空隙!他的一只腿直直陷了?进去,无论如何使力,都抬不起来。
下陷的速度比想象中还快,一转眼,淤泥已经淹没他的膝盖。他急得满头大汗,死亡的威胁不断临近,他终于体会到?了?恐惧与无力。
岸上的女人跳下了?马,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月光下,她长?发?披散,面容清冷至极,比初春冰雪消融时,额那勒河流动?的水还要清冽。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淤泥已经淹没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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